龙皇摹画出来副首龙叩符篆的同时，方然也立刻抬手摹画。

然而龙皇看着方然的动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太慢。

“朕主龙宫万载，赐下的副首龙叩不计其数，书这一道符篆如吃饭喝水，你终究还是生疏了些。

“太狂。

“知朕重临，竟然还敢生出来与朕争抢龙宫之心。

“又太蠢。

“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武，而是无谋。

“若异地而处，朕换作你，就该趁此机会尽早远遁，从此隐姓埋名，再不出世。

“你可知，觊觎龙宫，这是大不敬之罪，当诛九族。”

话音刚落，龙皇面前已有门扉洞开，有无尽云霞伴着刺目金光流泄而出，将整个石洞映照的如同白昼，甚至如同镀上了一层黄金。

龙皇一步踏入门内，那被方然布下的九剑洪范九畴化阵，于他而言，如若不存在一般。

九位禅宗高僧虽然对“龙宫”这两个字还感到一阵惊骇莫名，但这不妨碍他们第一时间做出来反应。

大金刚伏魔圈……佛境绝界……一花两界……

佛门诸般神通在方寸间显化，明光激荡，重重叠叠落下，将尚未彻底踏入殿门的龙皇层层罩住。

但龙皇却彻底无视了这些神通，只是依先前那样，拇指中指捏起，一撮一弹，便有金光逆卷，将这些神通一一洞穿。

在小须弥山底受镇万年，龙皇的佛法造诣，早已稳稳压过了在场任何一位高僧。

“休！走！”

空相大师吐出一口金血，金血在他身前化作一个金光大作的佛印，一寸一寸向前压下。

“留！步！”

这佛印却不是轰向龙皇，而是冲着勾勒出来副首龙叩的符篆而去。

以印破篆！

副首龙叩是龙皇随手摹画，可空相大师这一手“无间镇印”，是以他融入佛念的心血所化。

此印曾镇万里煞地，将其中吞噬巨量生灵血气、即将破入天境的三头阴煞都磨灭做齑粉！

区区一枚符篆，在无间镇印之下，分崩离析！

辅首龙叩而已不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符篆，但龙皇身为龙宫主人这么久，空相大师以心血落下的攻击，丝毫没能拖慢他的脚步。

符篆固然是应声破碎，但是龙皇也已经完全迈过了龙宫殿门门槛。

流云收敛，大门轰然关闭，然后消失不见。

空相猛地抬头看向方然那侧，看到方然身后的殿门也化生出来之后，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就又反应过来——方然不过地境！

龙皇早已经是天境大物所化的天魔，且还是龙宫的旧主！

方然若真的进了龙宫，十死，无生！

“方施主！莫要……”

然而不等空相说完这句话，方然已经冲着他微微颔首致意，进而一步跨入殿门，消失在那一片云霞之后。

空相此刻佛念流转到达最盛，无声颂念六字真言，他身侧其余八位高僧如与他心意相通——这是真言所包含的他心通之密，非得绝对彼此信任之人才可使出。

六字真言化为一道虹光，追着方然，在殿门尚未彻底关闭之前，落入龙宫！

唰啦……

伴随着云气散去之音，紧随龙皇其后，方然也同时消失在了小须弥山底封镇石洞之内！

空相等九位大师，在方才六字真言之后，面色已如金纸一般。

他们拼着燃烧潜能维持浮屠佛国之后，再度燃烧佛念送出那一道虹光，已是损耗了根基。

未有起码百年的苦修，这损耗是补不回来的。

苦行僧中修为最高辈分最高的玄和大师沉默良久，垂首叹道：“此子有向众生心，红尘之中，实属难得。”

“我等以真言加持，虽可令他暂且拥有天境威能。但毕竟外物加身，且不可久持，对手又竟是昔年那位龙皇……”

空闻合掌道：“一切有为法，事到如今，也只能希望方施主有天道庇佑，不至在此时陨落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在场九位高僧心知肚明，以地境之身，哪怕被加持到了半步天境，但对手是龙皇，战场在龙宫，这一战……

九位大师敛容沉默，颂念一篇经文，却是令得石洞之内更多了许多庄严。

龙宫。

一道恢弘大门突然出现在了天地之间，便有天音相合，花瓣坠落。

周遭山间有和风起，拂动片片树叶，唰啦啦声连为一片，听起来竟是如同群山朝拜。

就连那成片的断壁残垣，都一时间显得如同有了生气一般，从一片死寂，开始逐渐染上了复苏的气机。

一个纯黑色的人影从大门当中跨出，当空长身直立，如同君临。

龙皇，敖烬。

“阔别万载，倒是和我离去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敖烬深吸一口气，便有风起、云涌。

他再吐出这口气，便有潮起、潮落。

这是龙宫旧主人的威能。

敖烬侧目看向一侧，在那边，一扇小一些的门扉也几乎同时洞开，方然从其中一步落下，周身似有光晕摇曳。

“你竟然真的敢跟进来。”敖烬看向方然的目光当中多了几分玩味。

无论是狂还是蠢，敢站在昔日龙皇面前，便值得被高看一眼。

当然，也仅此而已。

在石洞里头的时候，龙皇每一眼都使得方然如临大敌，此刻他脱困而出，便如同浅滩的真龙重回渊海。

一眼，方然倒退七步，嘴角渗出血丝。

他问：“你离去的时候，龙宫便是如此？”

重回旧宫，敖烬看起来心情极好，甚至有闲心思顺着方然的话点了点头：“不错。”

方然再问：“当年龙宫里头发生了什么？”

敖烬双目漆黑如墨，深远如渊，令得方然甚至觉得自己要被吞噬进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