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热水备好。
望山和衔山全都担心主子,默默留下伺候。
燕乘春却是一脸嫌弃,“你们在,我可洗不自在。”
说着就摆摆手让两人退下,直到两人被迫退到了外头,重新关上了浴室的门,他才独自泡进了浴桶里。
浴室中热气氤氲,水是热的,屋是暖的,一颗心却始终冰着,仿佛此时不是泡进了装满热水的浴桶,而是落进了冬日的冰湖,就像当年得知了那声音真相时的那般。
思及此,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痛得抽搐,泪水也再次夺眶而出。
他将身子缓缓往下,整个没入水中,直到憋不过气才重新冒出了头。
太难了......
要承认自己母亲是那样的人,真是太难了......
而比这更难的,无疑是要自己亲手证实这点。
其实若他不再执意调查下去,母亲在大家心中便还是那个貌美端庄,贤惠守德的妇人,还是那个因为丈夫去世而悲痛欲绝,并跟着香消玉殒的贞妇。
多年调查至今,他无时无刻不承受着良心的深深谴责。
于他而言,让他亲手揭露自己母亲的真面目,就跟让他亲手拿刀弑母无甚区别。
可父亲何其无辜?
事实就是事实,若母亲真的做了对不起父亲的事,她又凭什么能担着这么一个美名,继续葬在父亲身旁?
更何况那玉佩的主人不仅将母亲从父亲身边抢走,还极有可能夺走了父亲的命!
是的,当年做那枚玉佩的高老死得这般蹊跷,他又如何不联想到父亲的死?
事实上,自父亲死后,他就总是会梦到父亲,总会梦见父亲坐在轮椅上精神矍铄,朝他微笑。
那就是父亲去世前一直保持的精神面貌,试问这样的父亲又怎会突然旧伤复发而亡?
他不懂医理,听不懂当年那些人的诊断。
按理说,当年不管是郎中还是太医都没能看出异样,他的确不该继续怀疑父亲的死才对。
但天下无奇不有,诊断不出不代表死因就没有蹊跷,不是吗?
就如自己最近服用的虚息丸,这药自己服用后,不是也那么多御医都没能诊出异常吗?
既如此,难道就没有一种奇毒或是方法,能让人看起来像是旧伤复发,连御医也看不出端倪?
若说以前他对这猜测的坚持只是基于对父亲的眷念,那如今的坚持便是有了十足的理论根据。
然根据毕竟不是证据,没有证据,他就算找到那枚玉佩的主人也依然无法定下那人的罪。
故而他不只是要努力找出那人,还得继续从父亲的死入手,看能否找出些蛛丝马迹。
所以这世上会否真的存在一种无形的毒药,又或是有什么无毒却能至死的东西?
可惜姜神医还没能找到,要不然,这问题应该早就有了答案。
思及此,他不禁睫毛轻颤了下,随之缓缓在浴桶中坐直了身子。
是啊,暂时找不到姜神医,但他身边不是有她吗?
她既然能做得出虚息丸这样的奇药,没准就还知道更多其他鲜为人知的奇药奇毒,他何不前去问她一问?
......
燕乘春正在清河北街这边梦魇难眠之时,南街苏宅里的苏淡云也在床上辗转了一夜。
近日轻月已经照吩咐乔装易容成了香客,在温嬷嬷将经文送去方丈那里时,特意跟其他香客聊起了贺怀琛求复合的传言。
当时温嬷嬷听见了,还气得过来找她们问话,在轻月的引导下,那些好八卦的香客又加油添醋说了更多。
之后,轻月就一直留意着温玉燕那边,然除了看见兰香给温玉燕送炭火送吃食,还真就没发现她们有其他任何异样。
至于永定侯府那边,衔风和北恩也一直在附近盯着,所看见的兰香也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按照温玉燕的脾性以及对贺怀琛的钟情,她不该这般安静才对啊......
难不成是因为还在寺里被曾氏派去的人看得太紧,所以一时没办法出手?
若是这样,自己要继续等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