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一盏灯立在破旧的书桌前,昏黄的灯光只能勉强驱散周围的黑暗。
少年迈着轻缓的步子,来到书桌前,拾起上面摆放着的一本书。
他轻轻翻开,“多少人歌颂年少时懵懂的青春爱情,可又有多少人,能一生只念一人,纵使岁月变迁,日光荏苒也不曾忘记?”
春末夏初,绵延的山脉被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几棵高高的热带植物耸立在忠烈祠的牌坊两侧。
很多人跟在钟毓秀的身后,她摆了摆手,坚持要一个人走进祠堂。
她拄着拐棍,艰难地迈过门槛。她的眼睛已经不好了可她还是在诸多的牌位里,一眼看见了恍如隔世的那个名字。
她颤抖着走上前,伸手将那个牌位抱下来,放在近前看了又看。
然后她像个与爱人久别重逢的少女一般,将牌位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虽然此时,她已九旬有余。
牌位上刻着的名字是“魏崇风”,是她此生唯一的丈夫。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七十年。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活了这么久。”钟毓秀抚摸着牌位上的名字,喃喃自语,“中途有几次生病,我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我还不知道你埋在哪儿,此生找不到你,我害怕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媒体记者站在祠堂外,不停地对着她拍照,可她眼中只有自己久别重逢的丈夫。
七十年前,魏崇风牺牲在战前。
当时她在家里照顾婆婆,等着她的爱人归来。那个充满硝烟战火、流离失所的年月,她一次次被迫转移,东躲西藏,甚至没有随母家一起离开。
她守在他们最初认识的地方,等着她回不来的爱人。
七十年间,她始终不知魏崇风葬在哪里。
而她已经太过年迈,每次睡下她都担心自己会在睡梦中故去。可她仍旧挣扎着醒来,支撑她的,只是她想再见见他。
媒体终于在各种史料里找到了魏崇风的名字,一层层追溯确定了他现在安息在哪里。
已经九十多岁的她,坚持要亲身前往。
她买了一束花,要店员在卡片上写好——魏崇风之妻,钟毓秀。
“你看我,已经老了,你要是见到我现在这样,还会喜欢我吗?你还记得我吗?”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今生能好好地告个别,我死也瞑目了。”
“来生只要你还愿意娶我,我还做你的妻子。”
“哪怕是守一辈子,等一辈子,也无怨。”
钟毓秀在这里停留了五日,每天都守在忠烈祠里,对着魏崇风的牌位说话。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偶尔娇嗔似少女。看得旁人都红了眼眶。
她离开时,媒体记者给了她一张照片,那是从史料里面找到的魏崇风唯一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才二十几岁,穿着军装,英姿飒爽。他们把魏崇风与她的照片合成在一起,宛如一张旧日的结婚照。
钟毓秀坐在机场的大厅里,用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照片。
那是她记忆里魏崇风的样子,原来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她记得真真切切。
他们此生都没有一张合照,这是她一生的遗憾,如今,有了这张合成照也算圆满了。
钟毓秀将那张照片镶在相框里,本想放在床头,可仍旧日日拿在手中,不愿放下。
她做了个梦,梦里面她和魏崇风站在一起,照相馆的师傅对他俩喊: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她害羞地踩着小碎步往魏崇风身边挪,魏崇风一把揽过了她的肩。
咔嚓一声,那个画面定格了。
1935年的春天,时局动荡,内忧外患。
可钟毓秀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在家乡过着天真烂漫的日子。
刚刚念完女子私塾的她满心都是书本里面的英雄故事与儿女情长。她的家在当地也算大户,她又生得美丽端庄,介绍亲事的人络绎不绝。
可她通通瞧不上眼,表面循规蹈矩的她,心里一直祈求遇见一份命中注定的爱情。
有一天,钟毓秀和同私塾的女同学一起上街,在路边遇到停业示威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占着马路,警察正在维持秩序,一时间街上乱成一团。
钟毓秀惊慌失措,和同伴走散了,她想趁乱逃出去。一个跟跄就摔在了地上。电车眼瞅着就要开过来,她的脚腕却扭到了,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