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意识到,陆老夫人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但宅中的仆人们心里跟明镜一样,深知夫人已对侯府失去了往日的情感。
男人的这些细微心思或许能够瞒天过海,却终究难以逃过与他日夜相伴之人的双眼。
桌面上并无醒酒汤,仅放置着一碗素淡的白米粥。
陆鸣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手一挥,那只瓷碗便坠地而碎,伴随着瓷器破碎的清脆声,嬷嬷再次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侯爷,您这年纪不应再这般孩子气。要知道,摔破一只瓷碗可是要重新购置的,这样一只碗,价值足足一两银子。”
“区区一两银子而已,我侯府何时连这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
陆鸣怒气冲冲地抓起旁边的茶杯,同样重重地掷在地上:“一两?去账房取,取十两,买十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嬷嬷低垂着眼眸,声音细若蚊蚋:“侯爷怕是忘记了,直到领到下月俸禄之前,府中别说一两银子,就连一文钱也难以腾挪。”
陆鸣猛地从椅上站起,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嬷嬷:“怎会一文不名?”
嬷嬷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态:“老夫人购药,耗去了府库的一部分银两,剩下的则是由夫人垫付。还有,表姑娘的弟弟因赌债缠身,所用之钱也是从表姑娘那里借取。虽然家中内务暂由表姑娘打理,但她目前不仅背负着私吞财产的嫌疑,还被囚禁于都尉府,出狱时已是身无分文。幸好府中有医官,且尚有些许库存药材,否则表姑娘的伤势都难以得到妥善治疗。”
“那么,谢昭云呢?”
“侯爷。”
嬷嬷终于抬起了头:“夫人的财产是属于她个人的,无论是在侯府还是寻常百姓家,男子都不应擅自动用妻子的嫁妆。除非……”
“除非怎样?”
陆鸣步步紧逼。
“除非夫人像从前一样,自愿拿出钱来。”
嬷嬷退后一步:“老夫人急于召见侯爷!另外,宫中派遣了吴嬷嬷前来,正在怡景院教导南汐姑娘学习礼仪。按照礼节,侯爷也应当前去拜见,毕竟这是皇后娘娘亲自指派的人。”
陆鸣不再犹豫,随嬷嬷一同前往怡景院。
还未至院门,隔墙便已能听见吴嬷嬷严厉教导陆南汐的声音,穿透空气,清晰可闻。
“陆家的姑娘真是令老身大开眼界,一位养女,竟然敢于对嫡女表现出如此无礼之态,举止粗鲁,言辞更是不堪入耳,毫无教养可言。”
“老身自幼出入皇宫,对礼法尊卑最为看重,最难以忍受的便是如你这般,全然不知规矩为何物之人。”
陆鸣脚步匆匆,踏入院门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吴嬷嬷紧紧攥住陆南汐手腕的场景,神色严峻而带有一丝怒意。
“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鸣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一旁的侍女雨棠连忙上前,低眉顺目地禀报道:“回禀侯爷,吴嬷嬷正在教导南汐小姐宫中礼仪,然而南汐小姐不仅没有虚心接受,反而口出狂言,直指吴嬷嬷年迈无德。我们小姐原本是前来向老夫人请安的,听闻此言便劝诫南汐小姐注意言辞,没想到此举竟惹恼了南汐小姐,反过来指责我家小姐心肠狠毒,身弱多病。吴嬷嬷见状,只得出手稍作惩戒。”
“陆南汐,你当真与吴嬷嬷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