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拿杜充容当外人,直接让兰星把杜充容领到了东侧殿这边。
无忧认得杜充容,很主动地打招呼:“无忧拜见杜充容,充容新年好。”
杜充容满脸漾起笑意,给无忧手里塞了个红封,“多谢公主,也盼公主新禧万福。”
谢小盈揽着无忧,温和问道:“杜姐姐怎么这会儿来了?”
杜充容朝着谢小盈施了郑重一礼,“臣妾来给昭仪拜年,愿昭仪福寿长存,恩宠延绵。”
谢小盈先是一怔,转瞬间明白过来。杜充容何其聪慧的人,昨天皇帝前脚领着她到大殿上亮相,杜充容今日便立刻借着元日的特殊,来表一番忠心。谢小盈赶紧伸手去扶杜充容,莞尔道:“姐姐太客气,你如今难得独掌一宫,合该松快松快的,本不必特地再来我这里啦。”
杜充容笑说:“若没有昭仪提携,臣妾哪有今日的风光?既是‘本不必’的事,臣妾才更要做。做得越早,才能让昭仪明白和信任臣妾的心意。”
谢小盈实在钦佩杜充容这份敏锐与果决,杜充容尚且还不知道宗朔除夕夜是在颐芳宫留宿的事,便能精准地猜到皇帝打算,又这么快来与自己稳固关系。宗朔未曾点明的暗语,连谢小盈都要思量一番才敢确认,杜充容竟已有察觉。
而杜充容这样的七窍玲珑心,却一点都不惹谢小盈的反感。去岁端阳,杜充容虽有博宠的意图,但失败后再回到谢小盈身边,她便立刻调整了态度,收敛了对帝宠的图谋。每逢杜充容往颐芳宫来,不仅时辰上刻意避开皇帝会来的可能,穿衣打扮更是堪称朴素,丝毫没有半点艳丽招人的姿态。即便她偶然遇上皇帝,杜充容都会主动告退,表现出自己对圣宠的无意,以免令谢小盈忌惮。
时日久了,就算谢小盈与杜充容原没有什么深交的心思,也被对方的妥帖细致所感动,愈加将杜充容视作自己人。
此刻谢小盈伸手挽住了杜充容,认真道:“姐姐的心意,我已然知道了。往后姐姐切莫与我这样客气,若没有姐姐,这六宫庶务足够叫我焦头烂额、烦事缠身,更别提能与无忧有这样闲坐的好辰光了。虽姐姐常说感谢我,可我心里,也是十分感激姐姐的。”
爽快人都愿意与爽快人打交道,这样讲情分的说辞来往两番,杜充容便住了口,不再与谢小盈假客气,转而陪无忧玩了起来,直至正午,杜充容才起身告辞,给谢小盈留了清净。
谢小盈还没来得及安排与无忧的午膳,宗朔便已结束祭庙大典,回到了颐芳宫。
有了昨日的铺垫,谢小盈毫不意外会在元日看到皇帝了。
她张罗着让赵思明去提膳,一边歪着身子看宗朔换下沉重的裘冕,一边喊人去接女儿过来。
一家三口一起用了午膳,宗朔因天未亮就起了,非缠着谢小盈一起打了个午盹儿。谢小盈原本不困,实在拗不过宗朔这个缠人的劲头,只好陪着他去躺了一会。
但没想到,谢小盈躺着躺着,竟也睡着了。
再睁眼醒来,正是午后满室晴光。宗朔仍在睡梦里,他与谢小盈双手交握,臂怀相抱,微微的鼾声响在谢小盈耳侧,是最信任也最依赖彼此的姿态。
她将脸埋在了宗朔怀里蹭了蹭,成元十年的第一天,竟就这样得好。
……
时光倥偬,天气一日比一日地暖了起来。
二月里,谢小盈忙着让六尚局做新一年的“开支预算”,还要和宗朔商量先蚕礼的安排。皇后既薨,先蚕礼其实完全可以停办了。但宗朔有些犹豫,要不要借这个机会,给谢小盈铺一铺台阶。
然而,宗朔主意还没拿定,二月中旬的某一天,谢小盈晨起用膳时忽地一阵犯呕。
宗朔原以为谢小盈是旧疾复发,不由惊惶,他立刻传了侍御医陈则安来请脉,自己更是让常路去推迟朝议,坐在一侧,攥着谢小盈的手,忍着心中萌生的歉疚,低声安抚:“盈盈,别怕,朕先陪你。”
谢小盈一丁点都不怕。
她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只没有告诉过宗朔。
正月、二月,她已经接连有两个月癸水未至,正月里谢小盈偷偷让陈则安扶过一次脉,但月份尚浅,陈则安没摸出什么门道,只让谢小盈先留意养着,过阵子再说。
为此,谢小盈拿身体当借口,委婉推拒了好几次宗朔亲热的请求,她与宗朔其实都很期待第二个孩子。她又怕贸然说了,到时候若不是,宗朔难免期待落空,心里失望。
果不其然,陈则安搭脉少顷之间,他便收了手,跪地叩头道:“恭喜陛下,恭喜昭仪,昭仪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