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正月十五,宫里照旧摆了上元灯会,各色样式的宫灯扎起来挂满了宫道,永巷内热闹纷繁,天一黑下来,各宫嫔御便都涌出来赏灯,一路纷彩华丽,绵延至垂绦湖畔。
这是谢小盈想出来的招儿,因她懒得办那些重复无聊的宫宴,宗朔也没耐烦再去敷衍那么多人。
于是她就让尚仪局襄理,造办司协助,弄了这样一条灯巷,任各宫妃嫔自己去赏个痛快,看高兴、玩高兴了,各自回宫休息就是,不必大家伙硬凑到一处吃饭了。
谢贵妃这样一弄,好处当然是让大家更自在,不必拘礼,也能享受节日气氛。坏处则是没法见到皇帝,于这宫里没什么盼头的女人来说,实在有些残忍。
她让杜充容这么安排,起初有些惴惴,怕后宫女子逆反,闹出什么事来。
却不想,元宵节大半个晚上,外头的动静都是欢腾热烈的。比起战战兢兢地到皇帝跟前露脸,为着渺茫的得宠希望,这宫里的女人们反倒对这样的自在更喜欢。
虽见不到皇帝无法得宠,却也不必害怕惹恼皇帝丢了性命。
宫里的女人们,如今畏惧宗朔的远远多过期盼宗朔。
这对谢小盈而言,实在是喜闻乐见的境遇。
颐芳宫的正殿内,皇子后来换的乳母赵氏正抱着小耐,坐在软榻上看宗朔与无忧扎花灯。
殿内侍奉着诸多婢子乳母,这般气派的排场,已与谢小盈初封九嫔、迁入此地的景象截然不同。
无忧学画这一年多,颇有些进益,她自己年前就画了个桃花灯,盼着今日能自己扎起来。造办司帮她打了个灯架子,无忧这会正和宗朔往灯框子上糊画好的灯纸,她理直气壮地指挥自己的皇帝爹爹给她撑着木条框,自己往上涂浆糊,再小心翼翼地把灯纸贴上去。父女两个配合还算默契,宗朔颇有耐心地陪着女儿,小耐一个半大点的婴儿,竟也看得入迷,不哭不闹地瞪着大眼睛,微微张着嘴,不自觉地吐出个泡泡。
谢小盈问过了外头的事,裹着斗篷,挑起帘子,挟带着三两寒风踏进殿里。莲月与荷光一左一右陪着她,进了殿,一个帮她解斗篷,一个接手炉。
宗朔循声抬起头,谢小盈刚好绕过屏风迈到内间里。两人目光对上,宗朔下意识露出笑,“怎么样?没事吧?”
“有杜姐姐看着,能有什么事?”谢小盈替杜充容卖了个好,走到了无忧身边,她正想抬手揉一揉女儿的头发,无忧却反应极快地往旁边一歪脑袋,咕哝道:“阿娘别揉我。”
宗朔和谢小盈同时笑了起来,谢小盈打趣地问:“怎么?你背后也长眼睛了?”
无忧指着地板说:“阿娘好大的影子!”
“属你鬼精灵。”谢小盈吐槽。
无忧吐吐舌头,小耐却无厘头地咯咯乐起来。一家人的目光都往小耐身上看去,无忧感慨:“弟弟真会乱凑热闹,什么都不懂还要跟着笑。”
“谁说弟弟不懂的。”宗朔眼里,他的孩子一贯都是最好的,“你弟弟和你一样,打小就聪明,他听得懂咱们说什么。”
无忧不信,对着小耐问道:“小耐,你听懂爹爹说什么了吗?听懂了就蹬蹬腿!”
小耐又咯咯笑,居然还真配合地蹬了两下腿。无忧惊呆了,瞪大眼睛说:“爹爹,弟弟真的懂啊?”
宗朔志得意满,一边回头看向谢小盈,一边说:“那是自然,朕的孩子,都是顶聪明的!”
谢小盈实在受不了宗朔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她往下俯身,直接压到了宗朔背上,贴着男人耳朵低声嗔怨:“老宗卖瓜,自卖自夸,陛下好没出息。”
宗朔帮无忧扶着灯架子,也不敢动,只能任由谢小盈这样压着。
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顺着后方萦绕过来,宗朔心痒,却动弹不得,脚跟发泄似的搓了两下地,最后认命似的说:“朕在你面前,向来是没出息的。”
两个人毫无顾忌地甜言蜜语,在东侧殿里侍候的乳母婆子并莲月荷光,都不好意思地偷偷对视,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