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抬举自己了,你的失败我们一开始就预见了,蠢货。”耳畔传来的只有伊迪尔的讥诮:“我们是比人类更为优异的种族,而你却完全不懂得利用这种优势。我们根本不需要玩这种只有你喜欢的即时战略游戏,弄什么分兵各个击破的把戏。我们可以直接找到那个城市,在众目睽睽下击败那座城市的头领人物,然后在他们城市中心最高的建筑物上将那个最恐惧、最不可战胜的象征踩在脚下,斩断他的头颅,这样一来,谁都会明白那座世界中心之城的归属权变化。”
鲸头鹳因她话中所蕴含的大胆和鲁莽陷入震惊。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长大的人,能力觉醒之前她就整日与网络和现代设施为伍,实在难以理解这种原始部落般争夺地盘的方式。鲸头鹳缓缓摇头,试图从盖乌斯和隼脸上的表情寻找他们对伊迪尔的言论表示反感的迹象,然而结果却又一次令她失望了:穿着贵族礼服的男性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奖励般地摸着伊迪尔的脑袋的动作和嘉许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瞬间鲸头鹳的心沉得像被灌了铅块。
她一直以为她的错误在于不够聪明,不够谨慎——或者说缺乏经验,因此她制定的计划会有一些幼稚的漏洞,例如分兵添油和战术选择的失误,所以其他人才总是用漫不经心的眼神看着她。但她仍然尽力去做了,想着如果发生错误,就在作战任务中及时修正。她会证明自己,改变他们的看法。
可她从未想过他们一开始的方向性就截然相反——他们并非嫌弃她不够谨慎,而是嫌弃她太过谨慎。
同为超能力者,他们认为她在根本的思维模式上就大错特错,因此一开始就没将她的计划放在眼里。他们给予了她极大的权限,允许她调动人力物力,雇佣招募各类佣兵和武士来进行这一次针对哥谭地下黑色世界的渗透,只是一种“怕你会哭就让你试试看吧,不然你不会相信自己错了”大人安慰小孩的游戏。他们气定神闲地等待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犯错,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不足,向他们表示驯服。至于损失的财力,盖乌斯还不把它们放在眼里。
……这是否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千金一掷博你笑呢?
在这个档口,鲸头鹳仍然无法自抑地冒出这样的想法,然后脸红。
“不要担心,你还是有些许功劳的。”伊迪尔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俏皮地朝她抛了个媚眼:“至少你帮我们把蝙蝠侠引出来了,不是吗?”
“你……!”
胸中剧烈的感情本就急需一个宣泄口,在鲸头鹳被她挑动即将爆炸的前一刻,盖乌斯似乎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按下了两个女孩接下来即将出口的战争。
“虽然此前我们于战略上有些分歧,但你仍是我们重要的同伴,萨莉。你所遇到的困难使我们更加看清了敌人,它将成为我们成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投递过来的眼神中仿佛充满安慰、理解和怜爱。
充斥于鲸头鹳心中的委屈突然散去了。没错,盖乌斯先生还是目睹了她的努力的,他也认可了她的工作。虽然之前自己选定的战略方向错误,但只要跟随他们的意向及时修正,她在队伍中仍然能做到远比胸大无脑的伊迪尔更多的事。
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勇气和自信攥住了她的喉咙,堵住了即将在她胸腹间生长的嫉妒。
她走上前,在伊迪尔靠在盖乌斯肩上,同他窃窃私语的清甜声线中,悄悄握住了男人从身后递来的手。
这片静谧安详的属于三人的甜蜜没能持续多久,伴随着数声响亮的鹰唳,数只雄鸟正自四面八方穿梭而来争相降落。它们在隼的头上徘徊鸣叫了一阵,然后依次钻入了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隼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
“……少爷,我的其中一只猎鹰没有往这个方向飞回来。它在中途落下,我能感觉到它受伤了。”
鲸头鹳有些脸红地松开了握着盖乌斯的手。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刚才的景象已经全部被隼收入眼中,不过这点别扭随即就迅速消散。
一开始她们对着隼还有些面对长辈的羞赧,不过对方作为一位服务于贵族家门的仆役显然久经训练,不仅目不斜视,还十分懂得在某些时候装聋作哑。久而久之,她和伊迪尔向盖乌斯抒发感情的时候,都学会了当他不存在。
“……哪一只?”
盖乌斯轻轻把靠在他肩头的伊迪尔扶正,松开她,缓步向隼走去。鲸头鹳用不爽的眼神瞪了毫不知趣的伊迪尔一眼,对方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本能地用一个不屑的眼神进行了反击。
仿佛对她们的小动作一无所觉,盖乌斯这样向隼问道。他起先微微皱眉,随后又轻轻舒展。
鲸头鹳着迷地看着他。即使眉间增添了一抹忧郁,盖乌斯先生的姿态依然很优雅,或者说那反而使他看起来更加英俊。
“与企鹅人用来联系的那只。”隼回答。
“意外?”
“看起来像是人为。”
“哦。”贵族青年缓缓转着手杖。沉思了一下,他接着问道:
“在哪个地方,离这里远吗?”
“不远,就在两个街区外的港口。”
“那我们可以请蝙蝠侠等一会儿。”盖乌斯说。他吐字缓慢,挑选的词汇偏向复古的书面语,又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口音,不像鲸头鹳有搜索引擎在手边的伊迪尔有时都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要是分兵被各个击破就不好了,我们先来解决这个小麻烦。”
盖乌斯说话的时候,他的意思就是队伍的最高指令。
那么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已经确定了。
伊迪尔走到盖乌斯身边,得意地斜睨鲸头鹳一眼,随即张开身后的双翼,伸出雪白的臂膀将他拢在怀中。她轻轻跑了几步,跃下高台,身后的双翼就像鸟儿的翅膀一样,灵活地带着两个人向远方的目的地飞去。
与他们相比,鲸头鹳所遭受的待遇就天差地别。她被隼扛沙袋一样地头朝下扛到肩上,随着他机械在楼宇之间攀附跳跃的动作,鲸头鹳也被颠得天旋地转。尽管并不是第一次被迫用这样的方式行动,她仍然觉得胃部都快被顶得吐了出来,尽管努力闭紧嘴巴,鲸头鹳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灌了好几口冷风。
……
两个街区的距离倘若采取步行方式的确还需要花费一些不长不短的时间,但不知是否是人类的错觉,选用空中路线的时候,那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最先到达的当然是伊迪尔和盖乌斯。金发碧眼的美丽天使小心翼翼地将情郎放下,男人则有条不紊地开始整理服装、配饰和发型,等到他重新将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鲸头鹳也刚巧能从隼的背上气喘吁吁地爬下来。
虽然不知道盖乌斯先生和隼是打算怎么办的,但来的一路上鲸头鹳并没有放弃思考。尽管被颠得头昏脑涨、胃酸反流,鲸头鹳还是挤出了一点脑容量思考这件事。她认为自己是队伍中的智囊,作为主帅盖乌斯先生的副手,虽然大方向由后者确定,但她也有责任在必需的时候提供自己的意见。
盖乌斯先生多半会觉得这只是个不知死活的普通人造成的事故或一个小麻烦,但鲸头鹳却忧虑这可能是个有埋伏的陷阱。
谁知她正要向盖乌斯诉说自己的看法,却被男人挥手制止。鲸头鹳顺着他目光落下的方向望去,发现他们对面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影。
橙黄的晦暗路灯下,那个戴着红头罩的身影正坐在码头边的集装箱顶的边沿,像是坐在吧台边高脚凳上的男孩一样,一只手撑在身后,缠绕着枪带、穿着系带长靴的两条腿交叠在半空。
“你们打扰了我和黑面具的约会。”
他说。
鲸头鹳连着夜视仪的声纹采集器从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自动开始分析对方的声音,随着不断地干扰去除和算法重组,众人耳边通讯内循环播放的声音逐渐接近对方的本音。
“让我来看看你们带了什么新礼物做补偿。”
克制平板,隐含着威胁的机械音这一次翻转为对面的那个青年——或者应该称之为男孩的本音。
那声音听起来异常年轻,语气里有着成人式的慵懒,漫不经心吹着弹舌音的行为又让他看起来有点稚拙的任性。
粗糙平板的机械音和他仿佛在调笑的本音同时响起,竟然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特殊效果。
这种错位的恍惚甚至让他们一时间忽略了语言内容本该呈现给他们的威胁,就譬如一只披着骇人的毛皮伪装成猎豹的小猫被看穿了伪装。
伊迪尔甚至笑了起来。
“下等的人类,你弄坏了隼先生的鹰。就算你不知道自己冒犯了谁,你也得把命补偿给它。”
“——呃喔,散场之后竟然还有彩蛋。看起来我今晚吉星高照,没白白一个人看完整场电影。”戴着红色头盔的男孩歪了歪脑袋。
蠢货!
听到这一句鲸头鹳才反应过来在心底暗骂,伊迪尔这个没有脑子的女人,到底知道她这一句话透露了多少东西吗?
“我仿佛听到刚才有人把自己开除了人籍。这很有趣,过去这座城市的人,不管身体和大脑已经多么趋向于一个异形,他们总还是要在法律意义上坚称自己是人类。”
果不其然,鲸头鹳看到那个戴着红头罩的男孩站了起来,开始迈步走动。随着他的动作,位于他们几人前后左右的集装箱顶盖突然掀开,无数把自动武器从其中探出头,转着清脆的咔哒声,从四面八方瞄准了他们。
为什么是无害的猫咪伪装成了豹子,而非地狱的看守者伪装成了平凡的猛禽?
因为被数十台埋伏的武器锁定,注意力不得不从他身上离开,开始更详细地观察四周的境况,鲸头鹳等人才注意到,随着此时光线反射角度的变化,于此前一直被忽略的东西。
——在对方所立的层层集装箱的脚下,堆叠了二三十具戴着骷髅黑色面具的尸体。
它们就堆在原先路灯照不到的黑暗的死角,黑色的躯体流出黑色的血,环绕着上方鲜艳的红色头罩,就像焦枯的柴薪簇拥着烈焰。
作者有话要说:桶哥场面人。
随榜加更,感谢萌主!提上了原本的更新和后面的二合一了。
弱智恶俗言情剧使我快乐,好想在三人幸终的一幕断章啊。
注:
1、推上有人模仿蝙蝠灯做过实验,效果比较惨烈,并不能在墙上留下灯罩上的图案,就是一个普通的光斑,因为这本身就不符合光学原理。
这里解释为内部构造特殊+哥谭特殊地理环境。
2、因为很多读者反应上一章结尾看不懂,就重新扩写了一下,虽然本来也没讲完,这个事情是多方搞事的结果,还是有不少尾巴没交代的。但其实这都不重要,本质就是有人搞事,士哥把它简单粗暴地摁死了,快乐起点升级向爽文,大家知道这个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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