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noddingbythefire,takedownthisbook(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像一个文质彬彬的学者,一个垂暮的老人,小丑坐在摇椅上,戴着紫色的眼镜用舒缓的声音诵读着威廉·巴特勒·叶芝的诗:
“andslowlyread,anddreaofthesoftlook(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成了一个诗人。”稻草人从屏幕上移开视线,将冰冷的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
“当然,我也是会看书的,不然我从哪里学来的知识和技巧,难道我天生就会吗?呵呵呵,说不定呢?我的小蝙蝠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他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语气之中满怀爱意地,小丑又继续捧起了书:
“howanylovedyouroentsofgladgrace(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andlovedyourbeautywithlovefalseortrue(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我认为你已经死了。”
稻草人又一次极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节奏。
“你难道不知道过一过二不过三吗?!”小丑不满地合上书本,跳了起来:“小丑永远不死!只要他们记得我,我就会永远存在!”
“听起来就像佛瑞迪,”稻草人慢吞吞地说,“但你弄错了一件事,只有你继续存在,他们才会记得你。”
小丑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不善。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忽然一屁股又坐到刚才稻草人坐的位置,阴沉地笑了起来:“看上去你遇到了一些麻烦。”
稻草人没理他,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但目光却诚实地追随小丑的双手而去。
翘着兰花指的喜剧演员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打了几下,展现出哥谭各处平静安稳的景象。
“你的电视恐吓没能起到任何效果啊,小稻草?”他嘎吱嘎吱地笑着,露出一口弯到颊边的尖利白牙。
“……蝙蝠侠没有这种力量。”半晌,稻草人动了动嘴唇。
“因为你们在阿卡姆的糖果屋待太久了,外面的时代把你们甩飞了几百年。”小丑望向他时笑得异常亲切:“那只可恶的小鸟显然有备而来,他猜准了我们的开头三步,不过没关系,我就是那个挥动魔杖的老巫婆,我会帮助你把一切恢复原样……一切的关键在于,我们要先搞掉看护小鸟的恶犬。”
“……然后?”稻草人半天没等到下文,“我们就去逮住那个前罗宾威胁蝙蝠侠?”
“太老套了!”小丑摇头:“说不定我们什么都不做,小蝙蝠就被他逼疯了!”
他乐不可支地狂笑起来。
“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不可能让给别人呀!哈哈哈哈哈哈!”
“……噢,我很期待我的恐惧素对一个绿灯会有什么样的效果。我绝不会再重蹈上次的覆辙。”
地球上的第一位本土绿灯哈尔·乔丹曾在哥谭中过他的恐惧气,但最终的结果可以说令稻草人颜面扫地——哈尔什么事都没有,他甚至不需要服用解剂,就顺畅地重新戴上绿灯戒开始工作。
“不不不,我才不想把注压在你的气效果上——”稻草人对小丑的诋毁怒目而视,但小丑显然不把这当成一回事:“为什么不试试更有效的办法呢?”
※※※※
“在所有人当中,你是最没有资格同我谈论程序正义和法律审判的一个人,哈维。”
“当然,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法律是什么狗屁,它只为制定者和背后的利益集团服务,就算倒过来写都跟正义没有必然关系。”半张脸被硫酸毁容的双面人被捆着双手绑在杰森面前。“而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当日的我自己。”
一个狰狞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划开:“你瞧,你乐在其中不是吗?因为法律拿我们这些人毫无办法,我们就只能使出法律外的招数。然后一旦开枪就完了——‘多么简单的办法啊!’从此以后你都会这么想。那么找证据还有什么意义,伸张正义还有什么意义?法庭和警察何必存在呢,看谁不顺眼,开枪把他杀掉就好了!”
“所以,这就是你从哥谭的光明骑士,检察官‘哈维·登特’堕落为双面人的心路历程?”
杰森坐在他对面的桌子上,垂下一双踏着系带长靴的腿,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硬币。但出乎双面人所料,自己这番诛心的话语似乎没有给红头罩造成任何影响。
“你知道吗,哈维,其实我很高兴我们至少有着一些共同语言,能在先提条件上达成共识。我就无法跟那些认为法律至高无上、法律即是正义或者法律代表着所有人利益的人对话——因为我们的世界观就完全不同。直到现在这个时代,在某些阿拉伯国家,试图决定自己婚姻的女性还会被处以石刑——那就是正义吗?哦,也许是当地既有利益集团的正义。”
“但正义也不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话题,它和你的问题毫无关系。你在法庭上向那些讼棍学习了偷换概念的好方法,啊哈?…………嘘,别说话,我看过你的资料。我知道,当你发现你的工作无法将真正的犯罪者绳之以法的时候,你悄悄地选择了跟我现在一样的做法,对吗?”
“…………”
“虽然蝙蝠侠没同任何人说过,但你就是‘节日杀手’之一。你杀死了一些罪犯,然后为了隐藏自己,你选择了继续杀下去。”
“我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动机,因为你要继续‘维护正义’,不能过早地暴露在人前;可很不巧的是,没过多久在法庭上,一个替人顶罪的罪犯受人指使,将一瓶硫酸泼在了你的脸上——他也不在乎多加一条罪名了——你内心的另一面终于觉醒,意识到杀人其实对你而言非常快乐……于是乎,‘蝙蝠侠,我不做检察官啦!’”
“那并不好笑。”双面人冷冷地说。
“所以我没有笑。”杰森说。
“难道你认为你和我有任何不同吗?”双面人继续讥讽。
“你觉得你和弗兰克·卡斯特的区别在哪里?”杰森反问道。
双面人陷入了沉默。
弗兰克·卡斯特是惩罚者,而他只是双面人。罪犯们听到前者的名字闻风丧胆,听到他的名字却欢呼雀跃,高兴于昔日检察官的陨落,而就连在国际刑警那儿的赏金,弗兰克·卡斯特也比他高得多。他在杀死了害死自己家人的黑手党以后,几十年如一日地开着他印有硕大骷髅头的车横冲直撞,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没人听说过他杀错了一个好人,也没人听说他被警察逮住了。
这对哥谭这些笃信着小丑那套“任何人度过了最糟糕的一天、任何人越过了那条线就会滑落”的人们,无论是正派还是反派,都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觉得有一件事非常奇怪。既然你们知道自己作恶会十分快乐,也知道另一些好人做坏事时会恐惧得呕吐,为什么你们还会坚持以己度人,认为每个人越过线就会发疯,每个人都享受杀人的快乐?”
“就像其实第一次杀人时很多人根本不会呕吐,也会有人对此既不兴奋、也无罪恶感。”顿了顿,杰森补充道:“当然你们也不会理解有人在忍着恶心干这些必须要干的事,所以他永远不会越线。”
双面人抬起了头,他没有说什么“只做该做的事那不就是机器人吗”之类的废话,他曾经是个检察官,见识过无数人情世故,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还不至于如此浅薄。
他只说了一句话:“但大多数人不会赞同你们,你们不会得到鲜花和掌声,你们会永远流离失所、众叛亲离。”
“感谢你的祝福。”杰森点点头,仿佛那就是赞美似的,坦然领受了他的诅咒。
“不过我已经从某个人那里学习到,做了什么事就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因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蝙蝠侠忽然勒住缰绳,打马回头,座下的马匹踩在水塘中,甩了甩毛发沾上的雨水。
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一记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