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蠢货?”
布莱克正把门窗上的挂帘放下来,从百叶窗的缝隙往外面的街上看,注意到自己的老婆举着菜刀从厨房里冲出来,他回头朝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们最好不要出去。”
自从开上公司在各种场合出席,与商务政界人士打上交道,布莱克的举止和作风就和过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尽管偶尔还会在家中独处时暴露街汉粗俗的本性,但至少在外面、在重大的场合和紧要关头,他都能挺胸抬头,沉稳而自信地侃侃而谈。
这也与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有关。
布莱克过去将近四十年的人生经历很复杂,在得到这一个机遇之前,他就已经娶妻生子,混迹街头的目的和其他街汉有所区别,因此这种短暂跨越了阶级的假象和骤然扑面的繁华并没有让他晕头转向,同那些毛头小子一样在声色犬马的诱惑中迅速堕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他给自己发的工资只是普通中产阶级的年收入,比一个机场的空姐领班高不了多少,但足以让他从原本的住地搬出来,住到一个周围大多也是中产和白领的街区。
“火钳帮”的其他前成员有些采取了和他类似的做法,有些由于舍不得“大家庭”般的街坊邻居,仍然留在原本的街区,只是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就在刚才他们还给布莱克纷纷打来了电话,询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并不是忘记了怎么在哥谭生存,然而骤然改变的生活仿佛一个美丽的梦境,让他们分外害怕从中醒来。
——“让你们的老婆和孩子待在一个房间里,拿起你们的枪,守在窗户和门口!不·要·从·家·里·出·去。”
这是布莱克唯一能告诉他们的事。
黑帮如今的行动被大大收敛,已经不太能给普通市民的安全带来威胁;但那些阿卡姆的精神病罪犯们仍然是个不安分的不定时炸/弹。
警察们杀不死他们,而蝙蝠侠不会杀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普通人对上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除了等待疯子般的命运转动织机,向上帝祈求厄运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似乎也别无他法。
“我们会没事的吧,对吧?…………别摆出一张废物脸,你他妈的说话呀!”
布莱克的老婆抓着刀柄“啪”的一下把菜刀拍在桌子上,然后一屁股坐下来,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布莱克尴尬地矗在她的对面,绞尽脑汁想出来各种解释,但他很了解自己的老婆,无论他说了什么她都能翻出借口反驳他。
“蝙蝠侠?……你他妈的在逗我?你除了挨过他的揍还从他手里得到过什么?”
“那帮警察?你什么时候指望上那群废物了?!狗娘养的条子只敢对着普通人动枪却没干死过一个重刑犯!他们两条腿中间的枪都比手里的有用!”
“红头罩?”说到这里,布莱克的老婆终于不哭了,但她的忧虑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今天晚上能活下来吗?如果他死了,那岂不是一切都完了?!”
“……什么,他和你的老板是一伙的,你这蠢货怎么不早说!”
布莱克的妻子是一个黑人,因为生育和饮食的缘故,她的身材并不苗条。她选择他的理由很简单,尽管白人中也有许多渣滓,然而由于福利政策和文化背景等多种因素,黑人男性尤其不稳定,抛妻弃子的比例极其之高。
曾经的布莱克也不能说不是一个废物,但他的妻子并没有放弃她;现在的布莱克终于有所成就,他也没有任何另觅新欢的打算。
“我好不容易才盼到了这样的生活……哇……我不想失去它!”
他们住在崭新漂亮的大房子里,冬日和夏天付得起水电煤的账单,街坊邻里都是有素质的家庭,治安很好,孩子能够转校,他们不必再去领取不健康的高热量救济粮,未来开始充满希望。
“你知道……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我盼了有多久吗!”布莱克的妻子嚎啕大哭,像是要把今夜之前所有的委屈、惊恐和无望都发泄出来:“如果哥谭变回了以前的样子……我会疯的!我一定会发疯的……”
“我知道,”布莱克揽住她,吻住她的额头,“我们谁都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谁都不想……”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有人来帮助我们的,我保证……”
……
枪声在寂静的仓库里传出老远。
千钧一发之际,双面人就地一滚,躲开了杰森的射击。
他的双手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用连滚带爬的动作翻到了一处掩体后方,尽管姿势有些难看,但哈维·登特并不在意,有效就行。
他趴在地上摸了摸,很快,一支乌兹微型冲锋/枪落入了他的掌心
这间仓库里装满了军火——当然不是由他自己准备的。双面人入狱已久,手下的势力又被红头罩收拾了大半,还在蹦跶的一些残党本事有限,可搞不出这么大的阵仗,这里的地址还是小丑提供给他的。
小丑并不是阿卡姆罪犯们的老大,利用他们的时候居多,但该合作的时候就合作……阿卡姆的超级恶棍们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在哪里,总不会站到制服义警那边去。
靠在掩体边压抑着呼吸的动静,双面人握紧了手里的枪,感到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加快。
和一个会杀了你的对象面对面是什么感觉?那与蝙蝠侠战斗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蝙蝠侠最多只能揍他们一顿,而双面人怎么会畏惧这些?他被硫酸泼过的半边面容至今没有痊愈,外露的肌理始终在不断外渗鲜血和脓液。
……屏息,凝神。
红头罩在哪里?他绝不可能就这样放了自己了事。
双面人在地上摸索着爬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感到自己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