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歌磨了磨牙,折身去了客厅。翻箱倒柜一通,只在医药箱里找到了一支水银体温计,除此之外什么药都没有。
她用酒精湿巾将温度计消毒,然后给盛景闲测了体温。
38.5度,还不低。
“好好躺着吧,你发高骚了。”
盛景闲靠着床头,幽幽望着她。嘴角的笑略带了几分纵容。
虞歌别扭的转开脸,“看什么看,口误而已。”
盛景闲握拳咳嗦几声,“我又没说什么。”
生病的关系,他的脸色很苍白,衬得眼仁特别黑。毛寸头长长了不少,碎发搭在额前,增加了一丝脆弱感。
看上去比平时还要病娇。
虞歌不想跟他扯皮,省得被说欺负人。她走到客厅用座机给客房打了个电话。
对方听是高烧,连忙询问情况。虞歌下意识脱口而出:“头孢类有过敏史。”
挂断电话转过身,盛景闲站在两米之外看着她。
已经凌晨三点多,室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壁灯。
他眼底的情绪太深,虞歌看不明白。她小小打了个哈欠,抹掉眼里的水花,随口问:“你怎么起来了?”
“口渴。”
“哦,一会儿客房会把药送上来。”
“谢谢。”
虞歌一顿,摆摆手,“礼尚往来。”
如果不是今天被他救了,她大概还真没有闲工夫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伺候他。
思绪到这,虞歌忽然想起什么:“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盛景闲将玻璃杯放到五斗柜上,哑声反问,“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觉得是谁?”
虞歌:“……”
虽然但是,你也叫个人?
算了算了,命比较重要。她自我安慰到,不换衣服说不定体温38.5的人就变成了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婚宴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盛景闲轻咳一声,“我说是来找你的,你信吗?”
呵呵。
我信了你个鬼。
虞歌翻了个白眼走向浴室,在里面发现了烘干的白纱裙。
她搭在手臂上折身走回去,门铃正响。
盛景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了回去。虞歌认命去开门。
客房将退烧药和消炎药拿给她,还贴心的送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南瓜粥。
“让病人吃药之前喝点粥,不会伤胃。”
虞歌道过谢,将药和粥拿进房间。真不知道为什么参加个婚礼会变成老妈子。
“先喝点粥再吃药。”
打开餐盒盖子,甜香的味道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食欲被勾起,虞歌忍不住咽口水。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深更半夜的南瓜粥竟然这样美味。
盛景闲将她的馋猫样的表情尽收眼底。借着咳嗽的时候偷偷弯了弯嘴角。
“我不喜欢吃甜的。”
“谁管你喜欢不喜欢,是让你拿来垫胃的。”
盛景闲拒绝,“我的胃我说了算。倒了吧。”
真是不知好歹。
虞歌没好气的将那两瓶药扔给他,“你确定这粥你不喝?”
“嗯。”
“不喝算了。”她坐到一旁填肚子。
盛景闲看她小猫偷腥的愉悦模样,闷笑一声,抠出两片药吃下去。
虞歌喝完粥感觉胃里暖暖的,再看盛景闲,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收视好东西,轻手轻脚的准备离开。
“虞歌。”
门开了一半,身后响起盛景闲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对头孢过敏?”
虞歌转过身,隔着几米的距离与他对视。黑暗中,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眼神却专注得灼人。
“我瞎猜的,身边有人对这种药过敏。”
房间里忽然安静。
“还有问题吗?”
盛景闲抿了抿唇,淡淡到:“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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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药起了作用,盛景闲这一觉睡到九点多。他睡的很沉,也没有做梦,这很难得。
房间只有他自己,如果不是那两瓶药歪斜的放在床头柜上,他几乎要怀疑昨晚是又是一场梦。
洗完澡出来,展名扬已经将早餐送了过来。盛景闲边吃边听他汇报工作。
“昨天怎么处理的?”
展名扬一顿,“把那家伙弄晕了丢在汽艇上晾了一夜。”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扒到只剩一条底裤。
盛景闲没应声,不过从表情可以看出对这个处理还算满意。
十点半,他穿戴整齐,准备亲自去找虞歌,约她一起吃午饭。
理由都已经想好了,感谢她昨天深夜的照顾。
到十楼,盛景闲走出电梯,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真是你?”
男人穿着polo衫西装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睛,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模样。
盛景闲迟疑:“你是?”
对方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几年不见认不出我了?我是陈生啊!你出国之前我们还一起喝了酒。”
说到这,他朝四周看了看,“怎么就你自己啊,虞歌呢?”
盛景闲眼眸动了动,“在房间。”
“你看,我就说你们肯定分不了。什么时候结婚通知我一声啊!”陈生看了眼时间,道:“我还有点事,要不咱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再联络?”
盛景闲暗暗记下了他的名字,又不动声色的多看了眼他的长相。随后神情自然的拿出电话,“为什么觉得我们会分手?”
“你们那时候不是在闹矛盾嘛。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提那些了。”陈生边输入边嘀咕,“原来你换电话了,我就说怎么打之前的号码都打不通。”
存完号码,他将手机放进裤兜,语气带着几分欣慰:“你们还在榕城吧?下次有时间我们聚一聚,一定要带上虞歌啊。跟她也好久没见过了。”
盛景闲脑子飞速运转,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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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闲定定的站在房门前。西装下胸腔极速起伏,下颚线紧绷,脖颈的动脉跳动几乎都清晰可见。
他敛神,毫不迟疑的抬手摁下门铃——
片刻过去,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盛景闲抿紧嘴唇,掏出电话打给虞歌。
对方关机。
他紧握电话,沉沉的吐出口气。经过这几分钟的沉淀,方才掀起的惊涛骇浪已经渐渐平稳。
“去查虞歌有没有退房。”
展名扬立刻应到:“好的。”
盛景闲回房间将工作收尾,没多久展名扬带回了消息。
“虞小姐早上七点半就退房了。我顺便查了航班信息,是飞回榕城了。”
室内静默一瞬,盛景闲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您有事叫我。”
门轻轻阖上,房间里静得针落可闻。
吧嗒。
盛景闲随手将钢笔扔到桌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个小骗子,在他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就是那天送她回家时的试探,也被她四两拨千斤的绕开了。
盛景闲以手撑腮,慢慢回想这一个月来跟虞歌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那晚在直升机上她说的话蓦地钻进脑海:
“我惦记他什么?他的渣吗?”
“从他不告而别那天起,我就当他已经死了。”
“桥归桥路归路,就算他再出现在我面前,也只配做个陌生人。”
从“第一次见面”到昨天晚上,虞歌的所有反应都表明了她“不认识”他。
她是他的前女友,却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了一个陌生人。这个认知,让盛景闲心里发堵,像塞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
虞歌不想认他一定是因为当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偶尔面对他的时候会忍不住露出利爪也说明了她心存芥蒂。
盛景闲双手成尖塔状搭在桌边,眉峰随着回忆起来的事渐渐拢起。
陈生说还以为他们会分手。
现在看来结果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可原因是什么?
莫名的,盛景闲总觉得这之间有什么事。
沉吟片刻,他拿起手机拨通展名扬的电话:“订最早的航班回榕城。”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些事迟早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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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虞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掉了马甲。
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把被水淹死的手机拿去修。里面虽然没有什么重要的资料,但存了好多她喜欢的照片。
华子对手机能坏成这样啧啧称奇,他摇摇头,玩笑似的道:“感谢虞小姐撑起了我每年的业绩。”
虞歌没空与他贫嘴,只问:“手机什么时候能修好?”
“你的单我可以加急,但最快也得明天下午。”
“那我就有空再来拿吧。”
反正她这两天休假,也乐得清闲。告诉肖雨有什么事邮件联系后,虞歌轻快的回了家。
今天是赵之意过生日,她不喜欢太热闹,只想跟家里人简单的吃顿饭。
白天虞歌就在家里休息,看肖雨发来的工作邮件。下午时间差不多了,她精致的打扮一番,然后出了门。
吃饭的地点是榕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请了一些亲戚,满打满算也就两桌。
虞歌先开车去古董店拿生日礼物。
这是她提前几个月就订好的一只翡翠镯子,成色上好价值不菲,但是赵之意的心头好。
果然,虞歌拿出来后她笑得合不拢嘴。
“妈就是偏心,我送的项链可不比这差,也没见您这么开心。”虞听澜笑着揶揄。
“谁让人家虞歌从小就贴心,你这皮夹克能跟小棉袄比吗?”
说话的是他们的表姐周双双,姐夫出差,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来的。
“妈妈我觉得皮夹克很酷。”接话的是哥哥,刚满四岁。
梳着妹妹头,眼睛又大又圆。穿着一身小西服,大大的领结挂在脖子前,分明就是个小绅士。
虞听澜心花怒放,疼爱的摸了摸外甥的脸蛋,“全家就奔奔跟我好。”
“舅舅人缘臭,我们不理他。”虞歌将两岁半的外甥女抱到腿上,拆了支奶棒给她,“小朵朵你又重了呀。”
朵朵大眼睛忽闪忽闪,咬着奶棒含糊的喊了一声:“麻麻……”
意思是麻麻喂的。
奶里奶气的洋娃娃让虞歌心都化了,在她头顶亲了一口:“宝宝乖。”
虞怀川看她这模样,虎着脸道:“真喜欢你就快点结婚自己生一个。”
此话一出,桌上气氛立刻变得诡异起来。虞听澜怕下一刻就扫射到自己这里,摸摸鼻子,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
虞歌更是装作没听到,继续逗孩子。可也许是父母投过来的目光太炙热,她莫名觉得被怀里的小朵朵压的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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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虞听澜送父母回家,虞歌陪表姐去附近的百货公司给孩子买用品。
“奔奔你慢点跑,不要撞到人!”表姐无奈的扯扯嘴角,目光始终胶着在孩子身上,“我跟姨夫的意见正好相反,能晚婚就晚婚吧,你看我现在的日子就是每天围着两个孩子转。”
虞歌牵着朵朵,小家伙走路摇摇晃晃,像只小鸭子,为了配合,她脚步放的很慢。
听周双双说完,她露出个更无奈的表情,“那些话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觉得老虞没有做红娘的本事,听了他的话不仅不想结婚反而想逃婚。”
周双双被这话逗笑,点头赞同,“深表同意。”
其实刚才在桌上她是有些担心的。她跟虞歌关系好,自然清楚那些事,当时她很怕虞歌翻脸。
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虞歌的心态比以前好了很多。
这三年中她生了二胎,虽然家里有两个保姆帮忙,但她们不可能照顾到方方面面,有些事还是需要她亲力亲为,所以相比之前跟虞歌的联系也变少了。
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聊过天,周双双发现虞歌或多或少也有所改变。
好像棱角都收了起来,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走到童装店,周双双带着奔奔去试衣服,虞歌牵着朵朵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扭头看到了不远处的泡泡池。
“朵朵,你想不想玩那个?”
小朵朵望着漂亮的城堡,兴奋的拍手手,“麻麻……玩……”
“好,小姨带你去。”
—
华灯初上。
盛景闲坐在车里沉默的看着窗外的街道。
即便是回来一月有余,他还是在这座城市里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什么,认识过什么人,他完全不得而知。
一路奔波让盛景闲疲倦的闭上眼睛,头疼从飞机起飞持续到现在,丝毫没有缓解。
电话铃声突响,他懒洋洋接通。
是心理医生的电话回访。
盛景闲与他说了大致情况,对方听到睡眠有所改善后很是欣慰,告诉他有时间再过去看看具体情况。
盛景闲敷衍应下,临挂电话前,陆医生犹豫一瞬,提出个建议:“条件允许的话,你去谈谈恋爱吧。”
盛景闲心头恍然一动,而后闲闲反问:“这也算你的治疗方案?”
“人在谈恋爱的时候大脑会分泌多巴胺,在不可描述的时候会产苯.乙.胺。这都是能调节心情对身体有利的激素。”陆医生像在面对一个充满气的气球,就怕一个不小心引发爆炸,语气小心翼翼的,“不仅如此,谈恋爱还会带给你其他事无法替代的愉悦感,会让你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甜的。”
“没有女朋友。”
所以才让你找呀。
陆医生叹口气,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实在不行你可以试试露水姻缘嘛。”
性是个神奇的东西,有时候可以带来意想不到的欢愉。像盛景闲这种人本来心理上就有些问题,再加上清心寡欲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陆医生的用心良苦完全被当成了馊主意。盛景闲冷着脸,直接挂了电话。
后视镜里展名扬看好戏的眼神抓了个正着。
“你看什么?”声音也冷得像被冰冻过。
展名扬哈哈一笑,赶忙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啊,今晚的月亮真……”卧槽怎么是个月牙,“真扁啊哈哈。”
尴尬在慢慢滋生,车内诡异的静了片刻。手机叮一声响。
詹清岩发来一条信息:【你看我就说有缘吧,逛个街都能遇到。】
跟着的是一张照片。
儿童城堡外,虞歌坐在高脚椅上。长发披肩,侧脸线条柔美,目光落在某一点,嘴角笑容温柔。
两指放大照片,她的面容更加清晰,盛景闲心也跟着跳了两下。
他回复:【地点。】
詹清岩很快发来定位,又到:【你不会是要来找我吧?我跟妹子约会呢!】
盛景闲轻呲:【想太多。】
放下手机,他抬头吩咐司机:“调头去华城百货。”
……
有虞歌帮忙带孩子,周双双趁这机会彻底逛了一圈。朵朵玩的不亦乐乎,虞歌也乐得陪她。
一个小时后,周双双满载而归,给朵朵的电话手表来电,让他们下楼,自己实在走不动了。
虞歌将朵朵抱出来穿好鞋,笑着问她:“开心吗?下次还带你来好不好?”
“好玩……”朵朵拍着小手。
小家伙玩了一身汗,虞歌擦完丢掉纸巾,抬头就看到朵朵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朵——”
“啪啪,啪啪。”
小家伙认错了人,抱着男人的腿不撒手。
虞歌刚想告诉她那不是爸爸,抬头撞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麻麻,啪啪。”朵朵咿咿呀呀的叫着。
“这是你的孩子?”盛景闲低头,视线落在朵朵身上。
虞歌有些意外在这里遇到他,并且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无语,“有问题吗?”
“啪啪抱。”
朵朵扬起小脑袋朝他伸手。
盛景闲勾勾嘴角,一把将她抱起来。小奶娃软乎乎的,身上透着淡淡奶香。
“啪啪……”小胖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盛景闲心头一软,仔细端详着朵朵,“她几岁了?”
虞歌微微一顿,“两岁多。”
“两岁多……”
他眼眸动了动,慢慢走向她,“这孩子跟我有关吗?”
虞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盛景闲宠溺的摸摸朵朵的脑袋,而后瞬间敛起唇边笑意。目光笔直的望向虞歌,强势而凌厉。
“我们谈谈。”
虞歌眼皮一跳,慢慢收拢五指,“你想谈什么?”
“三年前。你和我。”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有红包。
2("前男友失忆后对我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