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众人,黑羊的目光还在众鲛人身上流连。
这种目光兼竹相当熟悉,翻译出来就是“我还能吃”。
他拽回黑羊的注意力,“阿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和我说说?”
身侧长鞘嗡鸣,主从契之下,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
黑羊“咩咩”叫了两声,兼竹闻言笑了,“喔,你的食材跑了一个,你一路追着它过来的。”
黑羊点点头。
兼竹又问,“刚刚和那些侍卫打,为什么不吃掉他们?”
“咩~”和食材长得不一样。
兼竹懂了,不在他给出的自助菜单里。他心道果然如此,沉吟片刻后叮嘱黑羊道,“鲛人不能随便吃,除非遇到我上次和你说的那种,明白吗?”
黑羊面露惋惜,却还是乖乖应了下来。
他们说完便要回去,兼竹忽然叫住它,“还有。”
黑羊:?
“不准再咩。”
“……”
·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回到鲛人王跟前。
鲛人王看的确没出什么岔子,面色好了一点,下令将入侵者收押监牢。
兼竹依旧留在怀妄身边。他们今日还要在宫中歇一晚,最快也得等明天拿到药剂才能离开。
虽然这个“药剂”对双方来说都不过一种明面上的托词——鲛人王没想给,兼竹他们也没想要。
宫中侍卫渐渐遣散,鲛人王叫上侍卫统领回了主殿,怀妄也带着兼竹回洗尘殿。
两人正走在半路上,前方急慌慌跑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是闻讯赶来的念逻。
“发生什么了?王……阿竹。”念逻伸手要去拉兼竹的胳膊,“我小舅子被关起来了?”
手伸到半空就被怀妄挡掉。怀妄皱眉将兼竹拉到自己身后,“别乱叫。”
念逻讪讪地闭上了嘴,怀妄看了他一眼,“事发突然,我们也不清楚。你要是想搞明白,不如去问问当事人。”
他说完带着兼竹离开。
念逻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他在原地怔了会儿,随即转身去往另一个方向。
……
鲛人王主殿。
恢宏华丽的殿内此刻空无一人,连宫人都看不见身影。
殿后一处隐蔽的暗室里,光线幽微,四角吊着照明用的曲萤草,室内唯一的石座上,坐着的正是鲛人王。
一群身披黑色玄铁盔甲的鲛人暗卫正跪地俯首,先前的侍卫统领站在鲛人王一侧,看向下方这支隐匿于暗处的兵卫。
鲛人王苍白的头发已然枯槁,映着四周暗黄色的灯光,如草芥般黯淡。他毫无血色的面上被滔天的怒火吞没,掌下“嘭!”地一拍,石座扶手竟碎裂成渣沫。
“派出去的都死了?”
为首的暗卫额头几乎贴在地面,“回吾王,只有一个逃了回来。”他弯曲的背脊打着抖,“那奇怪的青衣人大概就是跟着它追来的。”
“废物!”鲛人王破口大骂,狠戾的神色与他在外人前表现出的模样大相径庭,“东西没拿回来,还把人引到了家里来。”
暗室之内无人敢出声,暗卫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鲛人王似乎也不在意他们的回应,狠声自语道,“本来已经将仙尊应付了过去,没想到他们临走前注意到了风寒。这时候又火上浇油地冒出这么个人来……仙尊突然到访本王本就在奇怪,看来他是知道点什么。”
“既然如此,本王只能先发制人了!”
身侧那侍卫统领小心翼翼地出声,“吾王,仙尊乃三界第一人,跨境界的实力压制,若他使出全力恐怕我们鲛人一族加起来都……”
“呵。”鲛人王阴狠一笑,“是人就会有弱点,本王动不了仙尊,还动不了区区一个普通人?”
在场的人几乎一瞬便想到了那名青衣鲛人。
鲛人王继续道,“夺得了明海传承,哪怕是对上合体期大能,本王也有十足的把握。”
下方暗卫立马齐齐开口,“吾王自是无上神威!”
侍卫统领躬身下去,“吾王英明,敢问关在牢里的那人又该如何处置?”
“那人能啃食结界,说不定是什么异族,或是得了什么机缘。”鲛人王思索一二,“不过看上去智力不高,不足为惧。”
他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派出明面上的所有兵力去镇守,若能收为己用最好,不能就直接杀掉!”
“是!”
·
夜近子时,四下静默。
洗尘殿外滴漏声声。
殿内,怀妄坐在桌案前,四角上灯盏上镶嵌的夜明珠蒙了大半帘帐,遮挡了亮光。
床上的人已经睡下了,大尾巴垂在床沿,听呼吸睡得很沉。
怀妄独自一人在案前坐了会儿,寂静的深夜里,外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他蓦然抬眼看向殿外的方向。
正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自殿院门口传来,就连地面都震动了几下。
怀妄刷地起身,他转头看了眼还在榻上熟睡的人,很快又提起问闲剑冲出殿门。
外面已是一片火光浓烟,宫人们乱作一团。
“哐啷”殿门被推开,在怀妄踏出殿门的那一瞬,身后的寝殿便被九重钦天锁灵阵包裹!
十方道合锁自四面八方覆盖在阵法之上,将整个寝殿封锁得严丝合缝。
怀妄猛地驻足,他抬头直直看向前方,眼底似深渊寒潭——
鲛人王正悬停于半空中,他身后乌泱泱一片似黑云压境,细看之下竟全是魔物。同怀妄二人在鲛州遇见的魔物如出一辙。
怀妄握在问闲剑上的手紧紧攥起,用力之大,指节隐隐发出骨节摩擦的声音。浑身剑意几乎撕破周遭空气。
鲛人王冲着怀妄笑了笑,“仙尊莫要激动,不然你的心上人可要小命不保。”
……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地牢中。
大批侍卫携武器立于深处一间牢门跟前,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有滴答水声不断响起,牢门里是层层阶梯,下方被冰冷的水池浸没。
“里面的人听着,你若愿同吾王签立死契,终生侍奉于王,吾王宽宏大量可饶你一命!”
噌噌寒光映亮了牢房中的场景。
墨发青衣之人双手被锁链吊在两端,正无力地垂着头,墨发披散落在身前。
门口的侍卫统领皱了皱眉,再次出声,“还清醒着吗?再给你一次机会,同吾王签立死契,不然今晚就送你和你那同父异母的兄弟地府团聚!”
话落,地牢中的人动了动。
一声轻笑落在这空荡的牢房间,外面的侍卫们猛然愣住。
只见被缚双手的青衣人抬起头,乌黑墨发之下露出一双清明的眼。他自阴冷潮湿的牢狱中抬眼而来,目光扫过面前上百名鲛人侍卫,唇角轻牵。
刷拉。
手中旋然一把雕花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