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离开皇宫之后,闻斐的心情就很不错,眼角眉梢常带笑意,是牧锦瑶与她相识一年也没见过的轻快愉悦——不知是不是受心情影响,她的伤口似乎都恢复得快了些。
牧锦瑶对此很是好奇,某日终于没忍住问道:“阿斐心情很好?”
闻斐嘴角微扬,毫不掩饰:“自然。”
牧锦瑶于是又问:“为何高兴?”
闻斐这回顿了顿,却仍旧实话实说:“不能告诉你。”
牧锦瑶闻言颇有些无奈,但闻斐既然这般说了,她自然也就不再追问。
只是愉快养伤的闻斐,也有件不那么愉快的事,那便是想出门而不得——自那日在府门外瞧见褚家的马车并那半截衣袖之后,她就很想去褚家看看,最好能见褚曦一面。可惜舅舅来探了一回病后,便严令她乖乖在家养病,不许她出门生事,还让牧锦瑶看着她。
她出门是去惹事的吗?不,她只是想见见故人罢了。至于见过之后如何,还得看对方的态度……虽然从对方偷偷来看自己的行为揣测,对方应该也不是无情。
这般想着,闻斐的心情就很愉悦,日常询问牧锦瑶:“锦瑶,我伤势好转不少,今日可以出门去走走了吗?”
牧锦瑶扫了眼她血色浅淡的唇,摇摇头:“伤势如何,你说了不算,太医说了算。”
太医祖传的求稳,自然是谨慎的。再加上没有哪个医者喜欢伤者到处乱跑,都想要患者能乖乖养病,所以不用问也知道答案:闻斐今天又出不去了!
闻斐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无奈之余也决定等伤再养好些,身体不那么虚弱了,她就偷偷出去——这里是将军府,她总不会被自己的家门困住。
只是还没等到闻斐养好伤偷跑出去那一日,皇后的千秋节便先到了。
今上喜好征伐,自登基起便不断征讨四方,这些年开疆拓土立下功勋的同时,也将国库和内库几乎榨干。钱都拿去打仗了,别说皇后的千秋节,就连皇帝的万寿节也有好些年没仔细操持过了。因此往年的千秋节也没有大办过,几乎都只在宫中设个家宴便罢。
皇后并不觉得委屈,出身微末的她,对于如今的生活已是万分满意。可也正因为她的这份知足和不强求,反而让皇帝对她颇多愧疚,只觉这些年委屈了她。
于是休养生息两年后,皇帝内库有了余钱,终于决定将今年的千秋节大办。
长安城中处处张灯结彩,皇宫之内亦设了宫宴,准备大宴群臣及家眷。而闻斐作为皇后的亲外甥,又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这样的日子自然不能缺席。
祁太尉为此亲自登门跑了一趟,先是问过太医闻斐的身体情况,又亲眼看过她伤势确实好转,这才道:“过两日便是皇后生辰,陛下准备大宴群臣,阿斐伤势若是无碍,便也入宫赴宴吧。你这里可有合适的贺礼?若是没有,我便多准备一份。”
闻斐不差钱,祁太尉也不差钱。两人身为外戚,家族虽无底蕴,但却都是常胜的武将出身。皇帝打仗是越打越穷,但将军们打了胜仗却是能让荷包鼓起来的。
远的不说,就是乌羟灭国那一回,闻斐搜刮的战利品就够她挥霍一辈子还有富余了。
因此闻斐听了祁太尉的话,立刻摇头拒绝了:“舅舅不必如此,我这些年在外征战,收获亦是不少。陛下还常有赏赐,库房充足着呢。”
祁太尉听罢自然也不会强求,点点头便让她自行准备了。末了目光往一旁安静旁听的牧锦瑶身上一扫,忽而道:“这次宫宴,阿斐便将锦瑶一起带去吧。你们俩也相处一年了,想来该有的默契已是不差,而且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
这话中的含义几人都明白,闻斐听得头皮都要炸了,忙不迭拒绝道:“舅舅,这,这就不必了吧?宫中规矩森严,而且与我有仇的人那般多,万一连累锦瑶就不好了。”
祁太尉听到这话没多想,只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你还知道自己结仇甚多?早让你低调做人又不听。你如今伤势未愈,锦瑶跟去正好照顾你。她可比你靠谱多了,再说有皇后和我在,谁敢明目张胆欺负锦瑶?”说罢顿了顿,又道:“这般机会千载难逢,别错过了。”
最后一句祁太尉说的意味深长,闻斐也听得明白——她的秘密需要人遮掩,牧锦瑶是祁太尉选定的人,也早有默契。皇后千秋节百官齐聚,正是将这层身份昭告天下的好时候。
放在从前,亦或是让小将军本尊自己来选,肯定是会听舅舅的安排。但此刻的闻斐却并不想这么做,她满脑子都是那辆马车那片衣袖,以及心里深藏的那个人……若是毫无机会,她会放弃,可对方给了她回应,哪怕一丝一毫她也想要再争取一二!
这般想着,闻斐蹙起了眉头,原本柔和的面部线条紧绷成了冷硬的弧度:“舅舅,下一次吧。这次就让我一个人去,行吗?”
闻斐是祁太尉亲手教养大的,对她的脾性自然知之甚深,明白以她的倔强决定的事旁人很难更改。可他不明白闻斐这般要求是为何,当下有些狐疑:“为何要等下次?”
面对祁太尉的询问,闻斐抿了抿唇,决定说实话:“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祁太尉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就像当初闻斐决定女扮男装不肯被埋没时一样。他心中生出了警惕,目光也变得严厉起来:“你要做什么?”问完又道:“阿斐,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如今也不小了,已经过了可以任性妄为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