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斐是第一批得到消息的人,因为她是皇帝的心腹,还有个做皇后的姨母。再加上最近长安事多,皇帝暂时将羽林交给了她,宫中的消息对她而言自然不是秘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闻斐脸色大变,不可抑制的感到了心慌——如今正是皇帝与世家争权的关键时候,皇帝忽然倒下,不用想也知道对局势的影响有多大。更糟糕的是皇帝万一有个好歹,太子尚且年幼,即便是有祁家护着,想要坐稳皇位恐怕也不容易。
这不是封建王朝末期,皇权高度集中的时代。这时候有世家分权,还有藩王镇守四方,他们一个有权有钱,一个有兵有血统,凑在一起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想到这些,闻斐心中便是一阵沉重,哪里还记得起什么儿女情长,赶忙便往宫中赶去。
行至半途,闻斐又想得多了些——皇帝正值壮年,一直以来身体都很好,每年巡狩雄风不减。即便最近劳累了些,可以他的身体而言,绝不该如此轻易倒下。时机太凑巧了,而且“急症”这个词本身也很微妙,总会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皇帝真的是积劳成疾,突发急症?还是世家在朝堂上折戟,索性直接冲皇帝下了黑手?又或者干脆就是皇帝自己设的局,想要引蛇出洞,顺便测试手下人的忠心?
闻斐赶去宫中的路并不长,可短短时间内她却想了很多……想皇帝,想太子,想朝局,想天下,最后还想到了自己和褚曦那一波三折的情路。
直到那高大的宫门近在眼前,她才勉强压下了纷繁心绪。
闻斐来得早,也不知是宫中反应迟缓,还是不想打草惊蛇,宫门直到此时也未曾关闭。宫门处值守的羽林还是一如既往站得笔直,认真把守着宫门。
正好闻斐最近接手羽林,想要入宫不是难事,连盘问都没有便直接放她进去了。
闻斐面上沉稳,脚下却是匆匆,一路往宣室殿赶去。直到赶到宣室殿外,才瞧见神色间隐带惊惶的皇后,于是忙上前两步问道:“姨母,陛下怎么样了?”
祁皇后见她到了,惊惶的神色这才稍缓,可紧蹙的眉头却依旧没松:“阿斐,你终于来了。陛下他今日忽然昏厥,宫中的太医都来看过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心下实在没底,也不知陛下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这才使人将你叫了来。”
闻斐点点头,左右看看,又问:“舅舅呢?”
祁皇后便道:“你舅舅今日有公事离开长安了,最早也得明日才能赶回来。”
闻斐一听这话,心又沉了些,可她明白此时不论是皇帝钓鱼,还是世家下的黑手,她都得仔细应对。当下毫不犹豫调集羽林包围了宣室殿,又让祁皇后下令关闭了宫门,这才进殿去见皇帝。
此刻的宣室殿内气氛压抑,数十个太医齐聚于此,生生将这宽阔的宫殿也衬出了几分逼仄来。只是现下谁也顾不上这个,所有人都是焦头烂额,一脸难色。
闻斐没有惊动这些太医,先是在旁听了一会儿讨论,结果这些太医连皇帝究竟为何昏迷都不清楚。有人说是急症,有人说是中毒,更甚至还有人说是巫蛊……话刚出口就被人捂了回去,但还是令听到的人一阵心惊胆战。
旁听的闻斐心里也是一咯噔,眯眼瞧向了说话那人——她是穿越来的,当然不信什么巫蛊之术,但不得不说,古代皇权之下但凡牵扯到这两个字的都是大案。只要脑子清楚的,谁也不敢轻易将这两个字宣之于口,可现在偏偏有人说了,而且还是这么早就出口。
这让闻斐不得不怀疑,皇帝此番昏厥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阴谋?!
闻斐并不蠢笨,可也不喜欢这样的勾心斗角。她将这些疑虑压在心下没提,终于出声询问皇帝的病情:“众位太医,陛下因何昏厥,如何救治,诸位可有章程了?”
她冷不丁出声吓了不少人一跳,尤其刚才讨论来讨论去讨论出个巫蛊的几人,更是被吓得心惊肉跳。直到发现闻斐并没有将多余的视线投注在他们身上,这几人提起的心这才放下些许,事后也是偷偷抹汗不止,更不敢多言妄议。
太医们闻言面面相觑,都有些为难,最后告诉闻斐的结论还是急症——没办法,总要找个理由,不是急症就是中毒。可中毒的话他们又实在没查出些什么,完全不敢乱说。
闻斐心知这个答案不靠谱,皱眉没有纠缠,绕去后殿先看看皇帝的情况。
往日里威严深重的帝王,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他双目紧闭,面色红润,一眼看去与其说是疾病昏厥,还不如说是正在小憩。
当然,闻斐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满殿的太医不可能惊动不了小憩的人。不过还是凑上前去,在皇帝身边轻轻喊了几声:“陛下,陛下,快醒醒,出事了……”
可惜皇帝毫无所觉,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闻斐蹙眉,可也没有其他办法。
旁边已守了许久的太子有些无措,走过来拉住她衣角问道:“表兄,父皇他这是怎么了?”
闻斐看他满脸担忧惶恐,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殿下别怕,陛下他只是最近太累了,等休息一阵子,让太医们调理一番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