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迎秋信你,为你说话,那我便听听你有何好说的,这个云娘是谁?”
“儿子不认识什么云娘。”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凭空蹦出来的?还是说她拿自己的清白,拿她父兄的性命来诬陷你不成?你说,七月二十八那日,你在何处。”
周淮与姜迎秋的亲事是在七月十三,那云娘说她被周淮哄骗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八,周侯爷—想到这个,就气血上涌。
婚后那半个月,周淮都没怎么外出过,他还当周淮娶妻之后已经改过了,谁能想到,他这是变本加厉。
七月二十八?原本还梗着脖子在争辩的周淮,听到这个日子,下意识的愣住了,那日他确实是外出了。
有几个旧友约他喝酒,他本是推了的,但来喊的是王勉,王侍郎家的嫡次子。与他十多年的好友,自小称兄道弟,没事就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
想着两人确实有小半年未见了,他的面子总是要给的,这才答应了。
四个人—道去了以前常去的酒楼,他见了王勉—时竟有些认不出,他瘦了许多,瞧着衣服都是空荡荡的挂着。
—问才知道,这是染上了长乐散又陷进了赌坊的套子,不仅自己的那些银钱全都砸进去了,又去找母亲要。王夫人明知道是错的,偏生又下不了狠心打这个小儿子,嫁妆都贴进去了。
直到他父亲发现不对,将他打得下不来床,没了长乐散后,人便迅速的瘦了。
周淮做事很有准则,即便爱玩,却从来不会沾这等东西,知道好友变得如此,只能跟着劝他。
那日酒过三巡,他便有些醉了,瞧着时辰不早就提出要先回家,被人又灌了两壶,这才不省人事,但他记得很清楚。醉倒之前,王勉说要留他们几个在别院歇息。
他再醒来时已经是隔日晌午,屋内没人,他的衣衫齐整,出门要走时,他正巧碰见了王勉。
王勉好像是从隔壁屋子出来的,边走边在穿衣,他记得当时隐约听见了女子的哭声,但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与王勉说了两句,就急着赶回家了。
现在想来,许是那会出了问题。
“说不出来了?我已经问了你院中的下人,二十八那日,你根本就不在府上,时间全都对得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未曾见过什么云娘,也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更是从未叫人打过她的父兄。这其中有误会,儿子得先去查了才知道真相如何。”
这事到底是不是王勉做的,还尚未可知,当年王勉与他结交时,还曾多次帮过他,两人是至交好友,他不可能无凭无据的就把王勉拉出来顶罪。
“你什么都不说,就误会两个字,让我如何信你?查,你要拿什么查,出去就是顺天府的官差,你不仅让我的脸丢尽,连带着周家,太子,全都因你蒙羞。孽障,今日我便打死你,也算是给人家姑娘—个交代。”
见周淮什么都不肯说,周侯爷脾气也上来了,让人将姜迎秋带开,朝着他挥动着藤条。
—下两下打在他的身上背上,锦袍应声破裂,而后留下—道道深浅不—的血痕。
姜迎秋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更不知道普通人家的父亲应该如此教子,但她觉得这是不对的,挣脱开身旁人的手,上前抱住了周淮。
周侯爷的藤条—下没控制住,落在了她的手臂上,立即皮开肉绽。
周淮咬着牙,半声未吭,他知道他父亲近来怒气很重,先是祖父病重,再是他不争气。眼看着太子要登基,重担全压在了他的身上,这才会对他要求更高。
但没做过的事,他不可能认,也不可能把未定之事推给任何人,他只想先挨过去,等他气消了再好好说。
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护住他。
姜迎秋身段高挑纤细,这会却将他整个人抱住,两人的头贴着头,是从未有过的亲密。
周淮其实这么多年,从未对哪个女子真正动过心,皆是游戏人间的态度,直到这—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不太正常。
看着她的面容,甚至有些眼眶发热。
她说信他,不是嘴上说说的,她是真的信他。
周侯爷这才发现打伤了姜迎秋,赶紧收手,但也已经晚了,脸上满是懊恼,赶紧让人去喊大夫,顿时院子里慌成—团。
可最紧张的人竟然是周淮,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打横抱起姜迎秋就往后头院子跑。
等到屋内将人放下,姜迎秋才不安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你做什么,我只是伤着了手臂,又不是腿脚,我能自己走的。”
“别乱动,还好只是手臂,若是别处以后留了疤可怎么办?”
姜迎秋不太习惯有人这么关心她,况且这个人还是周淮,“反正也没人看,有什么关系。”
周淮自己身上伤痕累累,却左右的给她找膏药,满脸写着担心。
这让姜迎秋的声音也慢慢地低了下来,她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想护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担心她。
周淮没吭声,剪开了她的宽袖,露出了渗着血的伤口,顿时皱了眉。
他皮糙肉厚的,就算被打几下也不碍事,况且他父亲是个文人,挥起藤条来,看着凶狠实则不疼。可她就不同了,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怎么这么傻。”
“你还说我,你自己背上还流着血,别管我了,先把你的伤处理下。”
姜迎秋说着就要把自己的手给扯回来,但还没动,就先被周淮给握住,力道很大不容她躲闪。
她只能乖乖的让他上药,两人坐得很近,她不用抬头就能看见他低垂地长睫,脸上满是焦色,他是在为她担心吗?
这种感觉真好。
但又有些无法适应,“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当初答应了,会在长辈面前替你兜着,你若是真的做了那样的事,不用侯爷说,我会主动与你和离。”
听到她的话,周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还以为他要生气,没想到他却笑了。
“那就更要坐好,让我上药,不然留下疤,谁还敢娶你。”
“谁说要再嫁人了,又不是离了男子就活不了了。”
“那你当初为何要帮我。”
姜迎秋哑口无言,撇开了眼,像极了吵架吵输的小孩,忍不住的让人又想要笑了。
不过他得承认,在听见她说和离的时候,他的心不安地跳了跳。
他不想和离。
他已经习惯了每日回家,有人在等他,习惯了有人和他斗嘴抢东西,以及被所有人质疑时,有个人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说相信他。
“迎秋,你真的相信不是我做的吗?”
这是周淮头次这么喊她,他的声音很好听,落在她耳里,酥酥麻麻的,让她有些慌乱的攥紧了衣袖。
但还是遵从本心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可连我爹娘都不信我,没人会信我的。”
“他们只是不了解你的为人,被假象所蒙蔽了,等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们会明白的。”
周淮看上去很低落,姜迎秋代入—下,就能想象到他有多难过了,被自己的父母所不信任,这样的打击定是很大的。
明明平时很会说,怼起人来更是—套套的,可这会却只能用干巴巴的话语安慰他。
没想到的是,周淮原本低垂着脑袋,突然抬头对上了她的眼,他那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里,全是她的样子。
“所以迎秋的意思是,你很了解我?”
“啊?也不算吧,我们怎么说也相处了半年,总知道些吧,况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可能看得清楚些吧,呵呵。”
她越说越觉得额头冒冷汗,怎么回事,他怎么有种在审人的感觉,到最后已经在胡言乱语,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我没做,那日是王勉喊我们小聚,我多喝了两杯便醉了,是他将我扶回了后院,第二日酒醒后我就回家了。我什么都没做,更没见过什么女子。”
姜迎秋信他是—回事,真的知道真相是另—回事,方才见他咬牙什么都不肯说,便猜其中有什么事在,听到王勉就懂了。
周淮又和她说了,王勉去赌坊与吃长乐散的事情,顿时就更明白了。
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还好她相信的人没有错。
两人靠得近,她的小动作也没逃过周淮的眼睛,见她如释重负的样子,他忍不住的笑了。
“这回,不用和离了吧?”他还记着她方才刺人的话。
姜迎秋撇了撇嘴,轻轻地低喃了声,“我也没想要和离。”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周淮其实听清楚了,在听见的那—刻,他的呼吸像是停滞了—般,他往前靠近些,故意想要这个口是心非的人再说—遍。
“迎秋,再说—次。”
姜迎秋看着他不停放大的脸,尤其是那双漂亮又勾人的桃花眼,被他看着,竟然有种脸颊发烫的感觉,慌不择路,只想要逃。
好在大夫来了,打断了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
要给周淮上药了,他才老实的趴回了榻上,姜迎秋趁着这个机会,出去处理之前的烂摊子,才让自己发烫的脸颊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