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决抬头看了乔挽月一眼,一抹红晕将他的两只耳朵染得通红,他微抿着唇,看起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乔挽月以拳抵唇,轻轻咳了声,“不想说就不必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明决从一边拉了把椅子过来,让乔挽月坐下,而后开口对乔挽月说,“我听说,若是做夫君的做错了事,便会跪在这些东西上,求自家的娘子原谅。”
明决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地看向乔挽月,眼睛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跪搓衣板这种事乔挽月在玉京城的时候也经常听说过,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家的明决长得好看,又听话乖巧,根本不会惹自己生气,就算他们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也应该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做这些工夫,况且就明决那个身体,估计没跪上一刻钟就该晕过去了。
现在回想自己从前的想法,乔挽月只能感叹是自己太过天真。
她向明决问道:“那鸡蛋呢?”
明决:“跪在鸡蛋上面,但是鸡蛋不能碎。”
乔挽月的视线下意识地又飘到鸡蛋上面,想象了一下明决跪在鸡蛋上的画面,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她低声道:“……不至于吧。”
明决道:“挽月要看吗?我第一次来,可能发挥不大好。”
“可别了。”乔挽月赶紧出声制止明决,她现在过来找他可不是为了看这些的,只是稍一松懈,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了,正事还一句都没提。
乔挽月伸手,正要给自己倒一杯茶水,明决看穿她的意图,主动为她斟茶,送到她的眼前,乔挽月低头看着白瓷杯中的茶水,碧绿的茶叶随着涟漪微微浮动,乔挽月喝茶的心情瞬间没有了,她抬头望着明决,有些无奈道:“您说说,您何必这样戏耍我呢?”
“不是戏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戏耍你,”明决也敛去脸上所有的笑意,他正色道:“我喜欢你。”
乔挽月嘴唇微动,她停了好一会儿,向明决问道:“您喜欢我就骗我?”
“是我不对,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打算在玉京城里逗留太长的时间,也没想过会被你买回家去。”
乔挽月点点头,道:“对,所以您跟我回家以后,听说我要找人双修,您立刻就开始装病,什么肾气不足,气血虚亏,都是假的吧。”
明决:“……”
他有些心虚,避开乔挽月的目光,乔挽月嗤笑一声,说了一句:“您可真行。”
明决不敢说话。
乔挽月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见明决不说话了,她掀开眼皮,对明决道:“您继续说。”
明决道:“后来,后来我想起你是我在霜天境里遇见的小姑娘,想看看你如今过得怎么样。”
起初的时候明决真是只是打算随便看看,并没有想帮乔挽月找回她的修为,霜天境内的一切只是她自己的选择,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应该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而明决在这偌大的修真界当中,始终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过客。
那个时候的明决怎么会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把一颗心都给赔进去。
明决不敢看乔挽月,低下头将这一段往事娓娓道来,“……再后来,我和你的感情越来越好,我便不敢同你说了。”
乔挽月问道:“为什么不敢?”
明决道:“我们两人确定心意不久后,你就开始准备成亲的事宜,如果我跟你说了这事,你多半会不要我。”
乔挽月沉默,明决说的不无道理,如果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明决的身份,他们两人间的亲事肯定是进行不下去的。
但……她对明决道:“您这是骗婚。”
明决倒也没有再为自己辩驳,他低着头,同乔挽月道:“我错了,挽月想要怎么罚我我都接受。”
乔挽月摇摇头,这不是罚不罚的问题,自己原本以为买回家里的是一只小兔子,结果两年过去,突然发现兔子变成猛兽,这是该退货的问题。
若是在刚把猛兽买回家的时候发现这一点,她自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这头猛兽给退回去,再去买回来一只听话的小兔子,然而两年过去,他们之间点点滴滴的过往,日积月累下的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
怎么样才能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桩事的始末如今乔挽月已经全部知晓,想起过去在玉京城内的种种,乔挽月忽然有些同情秦凡了,那时候他估计被明决折腾得不轻。
乔挽月低着头不再说话,她仍旧没想好该如何处理她与明决之间的关系,索性便不再去想,她正要离开,忽的想起另外一桩事,她向明决问道:“那我们双修的时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决不敢看她,眼神飘向别处,他说:“就、我临时将功法稍微改了一下。”
乔挽月呼了一口气,她就说她那时候修为涨得太奇怪了,现在全都有答案了。
她原来还想着要把那本双修功法给修真界的其他已经成亲的道友们分享一下,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可别让这些道友们都走火入魔了。
“您可真是……”乔挽月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明决了,想了大半天,跟了一句,“费尽心机。”
明决将脑袋深深地垂下,似乎也在深刻检讨自己过去的无耻行为。
“您现在想要怎么办?”乔挽月向明决问道。
明决想了想,问乔挽月:“我们还能像过去一样吗?”
乔挽月没有回答明决的问题,反而问他:“那你过去在我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是完整的、真实的你吗?”
当然不是。
明决明白乔挽月话中的意思,没有办法去反驳她。
乔挽月看向明决,平静地对他道:“我认为,我们两个间的关系不仅是我一个人现在需要去思考的,你也应该好好想一想,以后究竟该怎么样。”
乔挽月说完这话,起身从房间离开。
明决把乔挽月送到隔壁房间的门口,等到乔挽月将门关上都有一会儿了他才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他娘子还愿意过来同自己说这些,结果应该还不算是太坏。
清风万里,皓月当空,一道细长的黑影出现在长街的尽头,几个眨眼的工夫,便钻入了乔挽月现在所在的那家客栈当中。
枯色的藤条如同一条长蛇,悄无声息地探入了明决的房间,趁其不备猛地将明决一下擒住。
乔挽月与云落影听到响动,从房间中出来,就看到明决全身上下被藤条缠得紧紧的,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脖颈细长,像是一个脆弱的蝉蛹一般。
乔挽月与云落影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出手,客栈长廊的尽头涌出一股黑雾,一身披黑色斗篷的老者于黑雾中现身,他看向乔挽月,声音沙哑,对她道:“这位是玉京城的乔家主吧?”
乔挽月抱着渡雪剑不说话,这位老者见她不理自己心中稍微有些尴尬,他咬咬牙,又道:“我想请乔家主帮一个小忙,不然的话,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乔挽月换了一个姿势,老者以为她是要对自己出手,将被藤条缠住的明决往自己这边使劲一拉,务必保证这个人质要一直在他的手上。
然而,乔挽月并没有如他所想地出手,而是将手里的渡雪剑给收了回去,随后还笑了起来,她转头同云落影点头打了个招呼,直接回了自己的房中。
老者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不是都说这位乔家主深爱她的那位夫君吗,甚至可以为了他屡次身陷险地,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位乔家主已经把这个小白脸给玩腻了?
啊,女人的心变得好快!
正当这位老者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东西的时候,那扇房门又被拉开,乔挽月往外面看了一眼,而后对那灰衣的老者挥挥手,微笑着说:“好运。”
她咚的一声关上门,再不管她那倒霉夫君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