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十分微妙。
当时的公子瑫染病,但意识清醒,勉强还能活动自如。
漠夫人能猜到公子瑫的打算,心中却不在意,甚至有些想笑。
公子瑫自以为得计,殊不知伺候他的婢女都是精挑细选,也都怀有相同目的。最终能否实现,单看各自手段如何。
漠夫人兑现承诺,为拔得头筹的婢女改籍,让她成为公子瑫的妾。这无疑给了更多人希望,让她们坚定决心,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机会。
目光落在妾夫人身上,能清楚看到她的不安。
清楚这份不安来自哪里,漠夫人无心开解,直言道:“多子多福,公子府会有更多孩子,你当喜悦。”
人心易变,两次叛主之人,忠诚实属于笑话。
公子瑫需要继承人,人选不会只有一个。
漠夫人不会给旁人钻空子的机会,贪婪可以,想付诸实践也要看她答不答应。从婢女到妾,一切源于她的赏赐,她自然能随时收回。希望对方明白这一点,不要被贪婪和野心蒙蔽双眼,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
这种想法异常冰冷,换成出嫁前的漠夫人,绝不可能如此。但她经历得太多,身体被-药损毁,柔和同怜悯尽数破碎。
冷血才能让她在夫家立足,强硬的手腕才能震慑封地内的氏族属官,不至于被架空,沦为一尊傀儡。
妾夫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中不甘,下意识咬紧嘴唇,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看清楚现实,随即冒出冷汗。
不想触怒漠夫人,妾夫人没有纠缠,柔声应诺,姿态比先前更为恭敬。直至漠夫人允许,她才转身离开廊下。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漠夫人嗤笑一声,对心腹道:“仰赖西原侯相助,去岁出雪盐,价甚高。派人传令,今岁雪盐五成自留,两成送西原侯,两成送去公子颢府上。余下售给商人,所得赏赐封地属官。”
“诺!”
“君侯日前来信,言草原有富矿,速速召齐人手,待春耕事毕,立即出发前往草原。”
“诺!”
“再有,”漠夫人话锋一转,“你亲自去一趟北都城,喜讯也该让幽夫人知晓。送盐之事不必隐瞒,有人问起,照实说就是。记得,要对幽夫人恭敬。”
侍人再次应诺,迅速下去安排。
漠夫人站在原地,想到小幽氏听到消息后的反应,不由得轻笑出声。
幽夫人屡次派人送信,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言自明。虽说能够处理,次数多了还是厌烦。不想给郅玄和赵颢造成误会,她决定快刀斩乱麻,彻底断绝对方的念头。
此举有些冒险,换成一年前,漠夫人既不能做也没法做到。如今情况不同,细地尽握于她手,婢女接连有孕,在氏族的规则下,她无需顾忌太多。
何况幽夫人的行为涉及国战,从本质上讲,已经站在北安国氏族的对立面。公子瑫该庆幸他整天躺在榻上,无需前往北都城,更无需左右为难。
传信的队伍分成两拨,同时从细地出发,一拨奔向盐矿,另一拨前往北都城。
送信的侍人抵达北都城时,正遇到飞骑出城。
骑兵携王旨南下,即将日夜兼程奔赴南幽国,同赵颢大军汇合。
彼时,赵颢已攻下第九座城池,大军冒雨清理战场,将抓到的俘虏聚集到一起,对城民进行甄别。
赵颢没有乘车,策马进入城门。
和之前攻占的城池相比,这座城池极为壮观。城墙三阙,占地极广,人口数量接近十万,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雄城。
“郢城。”
城池有名,源于受封该地的氏族。
郢氏历史悠久,自南幽侯未改封时就已存在。铜氏家主触怒人王,被改封幽地,原有的封地本应收回,却在南幽氏族的运作下被各家瓜分,悉数收入囊中。
郢氏得到最大的一块,如今的郢城即建在铜城的地基上,言是都城并不为过。
赵颢策马穿过城中,有死士藏匿屋后,遇他经过突然暴起,抡起链锤直击战马。
一击未中,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嘶鸣。
氏族甲士立即冲上前,不料脚下颤动,伪装成道路的石桥塌陷,从桥下冲出百余名死士,手持淬的兵器,如鬣狗蜂拥而至。
战马不慎陷入石缝,前腿骨折断裂。
赵颢似要跌落马背。
五名死士藏匿在屋顶,瞅准实际,同时开弓。
破风声中,泛着黑光的箭矢从天而降,直袭赵颢心口和面门。
见此一幕,氏族大骇,挥剑击退死士,高喝道:“公子小心!”
更多死士从四面八方涌来,俘虏和城民竟也开始-暴-动,奋力挣断绳索,冲向对面的北安国甲士。
雷鸣炸响,暴雨袭来。
郢城内外又起喊杀声,数万城民退去伪装,竟是设计埋伏的南幽军队。
郢氏以城池为饵,只为设下陷阱,给赵颢布下杀局!
西都城,国君府
郅玄从梦中惊醒,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
侍人听到声响,立即拨亮青铜灯。
郅玄朝侍人摆手,示意不必近前,单手按在胸口,眉心紧锁,心悸感越来越强。
直觉告诉他,一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