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颢迟迟没有苏醒,北安国大军不得不暂留郢城,减缓进攻速度。
南幽君臣得到喘息之机,开始就坑杀一事大做文章,派飞骑前往中都城,屡次上书哭诉委屈,痛斥公子颢残暴不仁,北安国卿大夫酷虐无义,暴戾恣睢,横行天下,惨无人道。
南幽氏族还派人走访各国,向国君哭诉北安国大军暴虐,矛头自指公子颢。言辞半真半假,各种污水一起向他身上泼,甚至扬言他陷入昏迷是上天惩罚,专惩他的种种暴行。
这个时机太过巧合,纵然南幽氏族满嘴跑火车,也有部分人被带入沟里,开始对谎言半信半疑,并对公子颢的为人产生质疑。
中都城的态度十分微妙。
接到南幽国的上书,人王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压下来冷处理。看似不偏不倚,实则令人深思。
不回复,既能当做不认可,也能视为不否认。
氏族们很快分成三个阵营,或支持北安国,坚信对公子颢的指责都是无中生有;或站在南幽国一方,斥责北安国大军的残暴行径;亦或是保持中立两不相帮,遇人问起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哪方也不得罪。
中都城氏族陆续站队,诸侯国也各有倾向。不过碍于北安国的强势,诸侯国很少明确表态,遇到南幽氏族上门多会设法蒙混过去,表明不想蹚浑水。
东梁国正忙着清扫东夷扩大地盘,用来弥补国战损失。南幽国氏族登门,东梁侯和卿大夫皆避而不见。梁霸更放言这件事他不参与,这场战争和东梁无关,不要来找他。
总之,任凭南幽氏族舌灿莲花滔滔不绝,东梁君臣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态度出奇一致。说破嘴皮子也没用,休想让他们站队,更别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好处。
被西原国大军打到都城,失去半数土地人口,东梁国损失惨重。好不容易从东夷身上找补些许,南幽氏族就想上门打秋风,还想把他们拖下水,实属于异想天开。
他们看起来很好骗?
做梦去吧!
南幽氏族委屈,他们的目的绝非如此。
奈何梁霸捂住耳朵,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寡人不听,不听,就是不听。如果继续纠缠,耽搁寡人去灭东夷,信不信寡人翻脸?!
遇到比自己更无赖的,南幽氏族毫无办法。束手无策之下,不想惹怒梁霸,只能被礼送出城,灰溜溜返回国内。
“走了?”听到侍人禀报,梁霸冷笑一声,“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之极。此时跳得再高,不过取死之道。”
东梁氏族面面相觑,不理解国君何出此言。
从目前来看,舆论风向对北安国很是不利,同公子颢南下时截然不同。
各国没有明确表态,实则大范围趋同。坑杀万人实在骇人听闻,公子颢又迟迟未醒,流言甚嚣尘上,军队士气恐也会受到影响。
梁霸扫视众人,再次冷笑:“为何下令坑杀,真实原因尚且不明。目前传出之言,全是南幽君臣一张嘴。再则,诸君是否还记得公子颢的婚盟者是谁?”
公子颢的婚盟者?
卿大夫们悚然一惊。
想起那位年轻的君侯,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想起来了?”梁霸半点不受影响,表情浮现出戏谑,对众人道,“西原侯没有表态,南幽国尚能张扬几日。越是张扬,死期越近。无需多久,蠢笨之人定会自食恶果。”
梁霸的话半点不客气,完全是指着南幽氏族的脑门,告诉东梁氏族那是一群蠢货,千万要远远躲开,不能同他们为伍。避开蠢货就是避开麻烦,绝不能被牵连上一星半点。
氏族们仔细思量,认为国君言之有理。当下做出决定,继续兴兵东夷。至于南幽会怎么样,公子颢又会如何,和他们无关,东梁国无意参与。
事情的发展如梁霸所料,南幽国的苦情角色没能持续多久,身在郢城的北安国卿大夫连发檄文,声讨南幽氏族的卑劣之举,将公子颢受伤的因由公告天下。
“撅竖小人,卑劣之极!”
真相被揭开,天下哗然。
尊礼的时代,礼为章程,诸侯国的战争也要遵守礼仪。
一旦国战开启,国君必须凭实力碾压,金戈铁马正面交锋,才能获得天下氏族认可。
郅玄挥师东梁,明明有更快取胜的办法,却一直没有使用,而是全凭实力攻城,直至打到东都城下。
战后,郅玄拿走半个东梁国,打破氏族战争的惯例,之所以没被追究,一来是梁霸主动签下盟约,自愿让出土地人口,旁人无从置喙;二来,同西原国强悍的实力不无关系。
足够强,强得正大光面,谁来都能碾压,才能让世人心服口服。
南幽国则不然。
武器淬本就为人所不齿,郢氏更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敢正面对抗,暗中行刺杀之举,事后还要颠倒黑白,简直卑陋龌龊,行若狗彘!
檄文广发天下,更送至人王面前。
郢氏所行是挑战氏族规则,严重到动摇国战的规矩,撼动诸侯国共存的根基。人王不可能不管,也不能继续冷处理,否则必招来氏族不满,被诸侯国共弃。
陷入难解的困局,人王很是为难。
他怀疑之前风向转换,北安国隐忍不发就是等待今日,专为看一看中都城的态度。甚者,他怀疑公子颢是否真正未醒,很可能是在演戏。
奈何距离千山万水,也无公开理由派人,人王无法探明真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从众意,斥责郢氏行径,彻底同南幽国割裂。
南幽氏族尚未离开,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该如何应对。
先前还顺风顺水,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一夕之间形势翻转,南幽国被千夫所指,尤其是郢氏,想要翻身已是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