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魔法少女只想当一个称职的中原夫人");
金色的乌鸦停在窗前,
绮罗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傍晚时发出了尖锐沙哑的叫声的鸟儿。尽管那时它只是在天空中划过了一道残影而已,尽管绮罗从未真正地见到过它,
可她就是能够断定地说,这正是她见过的金色的鸟。
有着通体的纯粹金色羽毛的乌鸦,这一定不是现实生活中应当存在的东西,迟来的直觉终于开始滞后地叫嚣,扰得惊醒的心绪更加不安。
绮罗奔向窗口。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么,这番略显冲动的举措也完全是无意识为之,全怪身体比思绪行动得更快。她不知道自己接下应当做么。
需要抓住这只乌鸦吗?直觉正在不停念叨着它与发生在横滨的一切绝对有着关系,
否则它的两次出现未免显得太过巧合了一点。
抓住了金色乌鸦之后应该怎么办呢?在这只乌鸦的身上,绮罗还是没能感觉到任何异常的魔力波动,
说实话她也不觉得它长得像是那种能够口吐人言的聪慧生物。
要是从它的身上不能得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那不就又要回到起点了吗?
绮罗满心纠结不定,
却不敢放慢动作。但事实证明,
她真的没必要想这么多。
几乎是在她从床上起身的瞬间,停在窗台边缘的金色乌鸦转过了头,
深色的眼珠紧盯着她。还没能来得及迈出一步,
它便拍打着翅膀飞走了,速度快得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待到绮罗拉开窗户时,
哪怕是探出身向外寻找,也已经见不到乌鸦的踪迹了。
这一次,它连金色的残影都不曾留下,
根本无法预见它离的方向。
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飞走,除此之外么都没有做到。哪怕绮罗心里知道,它的速度快到常人难以企及,也知道自己尽力了,
可还是觉得懊恼不已。
她不甘心地咬着牙,四下望了望,依然无法找到那只金色的乌鸦。她索性踩着窗框爬上了窗,左手顺势伸手旁边的墙上摸索了一番,把挂在墙面的桃木剑取了下来。她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只有一只手抓着窗框保持平衡。
桃木剑用手臂夹住,她腾出手,在上衣口袋里翻找着么,紧紧攥在手中,这才重新握住剑。
甚至都没有深呼吸一口气,绮罗果断地松开了手。
“风华召……”
“哇啊!你在干嘛啊小绮!”
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大叫,一记肉弹冲击从正面袭来,直接把绮罗推回了房间里,力度之大,简直可以说是把她整个人都击飞了。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完全出乎了绮罗的意料。她整个人都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猛击给撞傻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脑袋嗡嗡地疼,后背也差点散架,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晕过了。
但晕大概是不会晕的。
且不说□□的疼痛有多么糟糕,光是压在她身上的巨大狮子——没错那正是可鲁贝洛斯——就已经很难忽略了,让她实在是没办法如此轻松地不省人事。
绮罗发出一声可怜的哀嚎,用力推开可鲁贝洛斯的脑袋,实在是没力气坐起来了,颓废地躺回到了地上,一边在心里想着一定要尽快在卧室也铺上一层柔软的地毯,一边愤懑地问可鲁贝洛斯这是想要干嘛。但可鲁贝洛斯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它一言不发地从绮罗的身上挪开了,像只大猫似的伏在她的身旁,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犹豫不决的眼神不知是在踟蹰着么。
直到绮罗第二次询问它干嘛突然从窗户飞进来还把自己撞回到了房间里,它还是没有回答。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他总算说出了一句文不对题的奇怪话。
“虽然现在这个世界是变得很离谱了没错,但你也别想不开走错路嘛!”
这么说着的可鲁贝洛斯,目光分外真切,真切到只瞄了一眼绮罗就搞明白它究竟是在想么了。
一时之间,绮罗也不知道该说么才好了。她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吞吞地坐起身来,等疼痛感稍微消失一些了,这才无奈地说:“我根本就没打算自尽啊……我只是打算从窗户里跳出,然后追一只鸟而已。”
说着,绮罗把从刚才说就一直攥在手中的风华召来举到可鲁贝洛斯的面前晃了晃。
她原本的计划是,从风华召来将自己托至半空,然后再从这个高度好好寻找一下金色乌鸦的向。如果运气好,找到了金色乌鸦的位置,那就再用风华召来把它抓住——不可能有哪只鸟能比风的速度更快。
当然了,也是有必要考虑一下假如运气不好找不到那只乌鸦的可能性的。然而在绮罗有闲心设想运气不好会带来的后果之前,她的行动就被可鲁贝洛斯“制止”了。
说不定突然出现还完全会错了意的小可就是运气不好会导致的后果之一吧。
绮罗已经懒得感叹自己一贯的坏运气了,当然她也并没有对可鲁贝洛斯生气。她只是实在不懂可鲁贝洛斯在想么而已。
怎么会以为她是想要自尽呢?
“这里只是二楼而已,就算我真的直直地往下跳了,那也不会怎么样吧?”说着说着,绮罗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了,“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一点呀,小可?”
“啊这——”
可鲁贝洛斯尴尬地挠了挠耳朵,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透着窘迫的不自然。
想想也是。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是及时拯救了一条生命,结果事实确实它打扰了绮罗的行动,这种事不管放在谁的身上都会觉得无比丢人的。
再加上傍晚的时候可鲁贝洛斯还没有认真听绮罗的电话,以至于后知后觉地直到这会儿才被月告知了发生在横滨的事。这本就让他觉得羞愧不已了,此刻更是觉得无地自容,只好把脸埋进了爪子里,恨不得钻到床底下躲起来才好。
“刚才的情况,看起来是挺吓人的嘛,我会紧张也很正常啊……”可鲁贝洛斯努力地试图为自己挽回一点点尊严,“而且,你这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武断。我之前还听说有人不小心从二楼,结果‘啪’得就没了。”
“那也只是特殊情况而已。一般来说,从……”
床发出了微弱却尖锐的“吱呀”一声,打断了绮罗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语。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第几次说话被打断了,但绮罗现在着实没心情计算被打断的次数了。这声小小的噪音,让她的警觉心瞬间飙升到了峰值。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立刻站起身来,一时连后背的疼痛都完全忘记了,紧张地盯着床上的中也。
蜷缩在被窝里的小羊先生抖了抖耳朵,伸直了四肢,如果将这个形象转换成人类的话,那么他便就是伸了一个舒坦的懒腰。
他抬起头,习惯性地往身旁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空空荡荡,吓得他连眼睛都睁大了。左右瞄了瞄,才发现原来绮罗正站在窗边,咧着嘴对他笑了一下。
迷迷糊糊醒来的中也,并没有察觉到绮罗的笑容似乎有点不太自然,也没有听到房间里还存在着第三个呼吸声。但只要他稍微再抬一抬脖子——或者是直接站在床上——然后再把视线往地面的方向挪一挪,那他就能看到小心翼翼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可鲁贝洛斯了。
谢天谢地,可鲁贝洛斯现在趴着的这个地方对于中也而言是视线死角。
绮罗赶紧往可鲁贝洛斯身旁挪了挪,试图用自己挡住体型庞大的封印兽大人,虽然以她矮小的身材大概么也挡不住。
“怎么了,中也?”绮罗眨了眨眼,努力以平常的语调问道,“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小羊中也的表情依然透着惺忪睡意,看来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对于绮罗这句简单的话也是呆滞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么意思,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有做噩梦。
“不过,我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如此嘟哝着的中也,视线偷摸摸地挪到了绮罗的身上,目光中藏着复杂又微妙的情绪。
这眼神让绮罗也瞬间冷静下来了——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过于冷静了,以至于连表情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中也,你这是在暗示着么吗?”
平静的表情与平静的反问,这两者叠加在一起,所得到的结果是可怕的沉默。中也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么才好了,瞬间整个人……整只羊都清醒了。本就耷拉着的耳朵越垂越低,他的表情都快要僵硬了。
不敢多想,他赶紧摇头,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连身上那卷曲蓬松的羊毛都随之晃动了起来。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在暗示么!”他的语气逐渐僵硬,“呃……大概是我听错了。可能那只是我梦里的声音?”
中也就这么顺利地说服了自己,彻底打消了疑虑。这样的结果倒是让绮罗有点惊讶。
她真的只是想问问中也在想么而已——这样她就可以根据中也的心思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了。
看来现在是暂时不用背负谎言带来的心负担了。绮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太好意思把这份心情表现得太明显。
她躺回到了床上,抱住中也,脸贴着他那身柔柔软软的皮毛,轻轻地蹭了几下。
不得不说,中也的毛真的很软,手感相当不错。这大概是小羊中也比起普通中也所拥有的唯一的优点了。
“快睡吧,现在才两点钟。”绮罗拍了拍他的后背,“需要我帮你数小羊吗?”
“那倒是不用。”
中也抬起头,鼻尖轻轻地碰了一下绮罗的脸。
“晚安。”
“嗯,晚安。”
尽管说了晚安,绮罗依然睁着眼,耐心地倾听着中也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确认他的确睡着了,她才松开手,不忘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塞在中也的怀里。如此一来,他大概就不会察觉到他的离开了吧。
蹑手蹑脚地下床,没有制造出任何一点异样的噪音。绮罗踮起脚尖走到床尾,这里是可鲁贝洛斯的藏身处,可这会儿它却不在这里,房间的门也没有被打开过。
“小——可——你在哪里?”
绮罗的说话声轻得像是吐息,俯身往床下看了几眼,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已经变回玩偶状态的可鲁贝洛斯。
“没事啦,他睡着了。”绮罗向可鲁贝洛斯伸出手,摊开了手掌,“我刚才差点就忘记他还在家里了。”
“唔……其实我也不小心忽略了这个臭小子的存在。”
可鲁贝洛斯轻声嘀咕着,啪叽一下跳到绮罗的手掌上,乘着她的手离开了黑漆漆的床底。绮罗捧着小可,继续蹑手蹑脚地前进,期间还不忘拿走不小心掉落在地的桃木剑,同时还要不时地回头确认一下中也的状态,以免他突然醒来。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绮罗悄声打开了门。
继续在卧室里讨论,显然是不现实的。绮罗决定转移到其他房间。
在楼梯平台上,绮罗见到了月。也不知他是么时候进来的,但一整晚他都在观察横滨城里那些变成了动物的人情况如何,见他出现在家里,反倒是让绮罗有点紧张,总担心他是不是要送来么噩耗了,还好月告诉她现在的状况基本算是稳定,暂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的情况,她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我们先梳一下现在的情况吧,我想我应该有点头绪了。虽然我还是没有想到解决这场危机的办法。”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打开了书房的门,说,“不过,要是能够先联系上森罗,那就更好了。我还有事想要问他呢……话说起来,这个时间他应该也不方便接电话吧?”
绮罗之所以会对这种事不确定,主要还是因为亲爱的长兄一声不吭地出“旅游”了(但森罗本人并不承认这算是么愉快的旅游)。旅游的目的不明,目的地也不明,就连是在么时候出发的,绮罗都不清楚,只知道大概是在乐园事件之前——那天她发了一大堆的消息他都没有回复,就是因为他跑到了信号稀薄的华夏西北部。
至于现在亲爱的长兄游荡到了么地方,绮罗也依然不知道。但他最近回复消息的速度倒是挺快,想来他应该正身处于某个时区与这里相近的地方吧。
也就是说,现在是一定联系不上他了。
绮罗只好暂且把这个想法放在了一边。她点亮了书房的灯,可就算是被这明亮的灯光笼罩着,她还是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睛都快要眯起来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点也不想睡,这会儿想要清醒了,却不争气地站着都会犯困,未免太没出息了一点。
绮罗揉了揉眼睛:“首先,有个情况我一定要告诉你们。我发现……”
“你刚才有没有睡过觉?”
“……诶?”
月的询问来得太过突然。绮罗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逞强地回答一句“我不累”之类的话作为搪塞,但在月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实在说不出么言不由衷的话了,只好笨拙地笑了几声,算是默认了自己其实一整晚都没有好好说过。
“那就先睡吧。我和你说过的,你需要休息。”
月说着,准备关掉书房里的灯,却被绮罗拽住了衣袖。
“没事没事!”她拍了拍胸膛,一脸正气凛然,“赶紧解决好现状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再休息也不迟呀,您说是不是?”
“不是。”果断的否认,月冷静且毫不动摇,“以你现在剩余的魔力,哪怕是最简单的魔术,都很有可能让你陷入虚脱状态。要是体力也欠佳,你还能做到么?怕不是会直接……”
“月,你说话好不留情面啊。”可鲁贝洛斯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别这么说嘛。”
月依旧固执:“这是事实。”
“哎呀——”
绮罗可不好意思再听下了,也不希望他们说着说着吵起来(虽然每一次他们之间的“吵架”都是可鲁贝洛斯单方面的言论战场),赶紧出声打断了月。
“知道了嘛。我这就睡,这就睡,您可不要再念叨我啦。嗯……果然,对于月先生说话直白的这一点,我最不喜欢了。”
尽管嘴上说着“最不喜欢”,但绮罗依然还是笑嘻嘻的,可惜月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她这话其实只是轻松的玩笑而已。
他蹙了蹙眉:“……不喜欢?”
倒是绮罗及时反应过来了,立刻道:“哦,不对,说是‘不喜欢’倒是有点不太贴切……总而言之,您的直白确实是一个减分项没错。但不喜欢不等于讨厌,这一点您还是应该知道一下的。另外,您的建议很正确。以我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应该过分逞强。”
说话间,绮罗一不小心又哈欠连天了。
果然是该睡了。再继续强撑,怕不是会直接原地睡倒呢。
她拢了拢睡衣,小声嘟哝着对可鲁贝洛斯和月说了一句晚安,便转身离开了。可才刚走出了几步,她忽然停住了步伐,回头看着月。
“对了,月先生。”她忽然问,“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您和妈妈说过了吗?”
“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