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绮罗了然般点了点头,尾音不自觉地被拖得长长的,却难以看出她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月便又多问了一句:“你希望我告诉她?”
绮罗笑了,轻轻摇了摇头:“把一切解决了之后再说给她听吧。不要给她增加多余的烦恼嘛,您说是不是?呼啊——”
又开始打起哈欠了。
哈欠么的,可真是一旦开始就难以结束了的讨厌烦人东西呢。
“越来越想困了……不行了,我真的要撑不住了。我睡了,你们也要好好休息呀,不可以逞强哟。饿了的话,冰箱里有吃的,厨房的那个大抽屉里还放了很多零食,只要别全部吃光就可以啦。”
最后的这句叮嘱,怎么听都像是为了可鲁贝洛斯而特地存在的。果然可鲁贝洛斯一听到抽屉里的零食便瞬间两眼放光,感动的泪水差点顺着嘴角流下来了。它用力点点大脑袋,唯独把这句话记得特别清楚。
“晚安哦,小绮!”
绮罗捂嘴轻笑,对他们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慢吞吞地走回到了卧室里,依然是蹑手蹑脚的,没有制造出任何的噪音。
她从中也小羊的怀中抽出被窝,给予了他真正的拥抱。
在困意泛滥的前提下闭起眼,甚至连一秒钟都不需要,就可以直接沉入睡眠之中。绮罗没有再做梦——先前的浅眠所窥见到的也并非是么梦境。
没有梦的安眠,一眼就能够望到尽头,短暂得仿佛好像仅仅只是闭起眼发了一个呆而已。揉揉眼醒来时,绮罗发现窗外的天空尚且不是很亮。本以为这是因为今天会是阴天,直到看了看放在床头的闹钟,她才发现原来只是因为时间尚早,还没有天光大亮罢了。
绮罗小小地惊讶了一番,把闹钟放回到桌上——对于每一个工作日的清晨都会因为睡懒觉起不来而被迫踩点上班的她来说,这样的早起可是很难得的。
更加难得的是,她现在相当清醒,甚至可以说是精力充沛。没想到寥寥几个小时的睡眠也能带来如此显著的效果,这可实在是太感人了。
绮罗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卧室,准备继续进行昨夜被睡眠而耽搁了的重大讨论。果然,可鲁贝洛斯和月还在书房里。
月站在落地玻璃前,一如既往地抱着手臂,微微拧起的眉头不知是在忧愁着么。而这样的表情,一向不会在可鲁贝洛斯的脸上出现。这会儿它正大光明地坐在绮罗的椅子上,贪玩似的转着座椅晃来晃,手里捧着一大包快要见底了的巧克力麻薯,桌上还有另一个吃空了的豆沙面包的包装袋。除此之外,可鲁贝洛斯就没有吃其他的零食了。
这该是怎般伟大的自控力啊?绮罗都快被惊讶到了。
不过空包装袋还是要及时处掉的。
绮罗拿走了桌上的塑料袋,丢进放在窗边的小垃圾桶里,在这期间,还顺便拨通了哥哥森罗的电话。
她可没忘记自己还有事要问。
嘟嘟嘟的通话音持续了漫长的一分钟。就在绮罗以为这通电话大概是没有办法打通之时,通话音突然停下了。大约在几秒钟的无声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哥哥困倦的声音。
“大清早的把我叫醒,就是为了给我欣赏你的耳朵吗?”
“啊?”
听森罗这么一说,绮罗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她刚才不小心按到了视讯通话的按键,又一如往常地把手机远远地放到了耳边,也难怪森罗只能看到她的耳朵了。
这会儿她也懒得再切换模式了或者是关闭摄像头了,索性把手机放在了桌上,不在意自己其实已经完全置身于摄像头的范围之外了。
“哥,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你……”
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绮罗又又又一次被打断了。这次害得她没办法继续说下的“元凶”,是森罗可怜兮兮的压抑哭声。
屏幕另一端的森罗,此刻正用双手捂着脸,胸膛上下起伏着,可怜兮兮似的耷拉着嘴角。
好莫名其妙的反应。
绮罗眯着眼,以一脸“地铁人看手机”的表情盯着屏幕里的哥哥,完全没感动这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
“呜……从你十八岁之后就没亲口叫过我一声哥了,你都不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
是的没错,他被感动哭了——虽然这根本就不是么值得感动的事情。
而绮罗瞬间一脸冷漠。尽管从来都没有见识过森罗这种活体妹控的表现,也压根就不知道原来亲爱的长兄还有这方面(特指妹控)的潜力,但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于森罗的各种夸张表现,她早就已经经历过了好几次,也当然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心里建设坚固到无论不靠谱的长兄在她的面前做出了么样的举动,她都能以平常心看待他了。
她耐心地等待着,等到森罗夸张的呜咽声稍微收敛一些了,才冷静问道:“你哭好了吗?”
这句询问又一次激起了森罗的情绪。
“啊!好冷漠的反问!”他嚎叫着,“我的可爱妹妹又消失无踪了!”
“……咦。”
绮罗的冷静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名为嫌弃的心情从这条缝隙里爬了出来。
她甚至都想要把手机推远了。
“拜托,月先生和可鲁贝洛斯也在这里诶,你不要故意说这种话恶心我好不好?”
“么?月和小可也在吗?”
森罗瞬间放下了捂着脸的手,一秒恢复了靠谱魔术师的影响。完全不见绯红的眼角显然说明了他刚才就是在装哭,不过如果真要问起来,那他一定会说,自己的情绪是真真切切的。这也的确是事实没错。
“不会是发生了么大事了吧?”他嘀咕着。
绮罗没有正面回答,打算等事件结束了之后再和他讲一讲今日发生的事。
至于现在,还是先解答她的疑惑吧。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春假的时候,我们在外公家一起看了一部电影?不过我是中途开始看的,后来你还和我解释了大致的剧情设定。”
看着森罗迷茫的表情,绮罗只好描述得尽量详细一些,努力唤起他的记忆。
“就是那部嘛——在笔记本上写某个人的名字,那人就会死掉的电影。当时在看完电影之后,我不是还说,要是世界上有么都能够实现的笔记本就好了。你有印象吗?”
森罗点点头:“嗯。你当时说的还挺有意思。”
“那么,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天我具体说了些么?”
浅眠中所想起的那段过,在她醒来之后便戛然而止。她只记得自己说,么愿望都能够实现的宝物落入绝望者的手中会更有价值。
在此之后,她又说了么呢?她知道自己一定还说了更多的,可是她想不起来了。
再怎么努力思索,再怎么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春天的友枝镇,关于这部分的回忆还是空空荡荡的。这部分的记忆像是被截断了,只能依稀想起森罗拿走了她手里的羽毛球拍,答应与她一起在院子里稍微玩一会儿。
“你说了么?嗯……这么久的事,我也想不起来多少了。”森罗沉吟了一会儿,说,“反正我肯定会先稍微否认一下你的幻想,还对你说了类似于‘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没有代价就可以实现的愿望’之类的话吧,你当时也赞同了。”
“哦……还有吗?”
“然后说了一下你有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我也对你说了我的愿望。”
绮罗倏地坐直了身子,整张脸都怼到了镜头里:“所以我当时说的愿望是么来着!”
“哎呀,你干嘛突然这么激动?放轻松啦,让我想一想。”
他认真琢磨了小一会儿。
“那时候我的愿望是下学期运动会每个参加的项目都能拿第一。你的话……是想要成为学校拉拉队的一员。后来我们的愿望都实现了,但那是付出了代价而实现的愿望。”他说,“代价就是我们的努力。”
“嗯……好,我知道了。”
绮罗心里大致有数了。她没有再与森罗多聊么,挂断了电话,搬来旁边的小板凳,在桌旁坐下。
这个板凳原来是用来摆放盆栽植物的,可以现在那盆绿植已经因为绮罗没有莳花弄草的天赋而早早地变成了大地的养分,小板凳也重新履行起了板凳的职责,只不过这个高度对于一把椅子假说,还是显得稍微矮了一点,坐在上面,绮罗的膝盖都快要和肩膀齐平了。她索性抱着腿,这个动作意外的很有安全感。
“我最近发现,那些散落的魔力的具象化姿态,是与我过的记忆和幻想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直白地切入正题,绮罗也觉得是时候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了。
“譬如像是一开始出现在乐园里的「岚」,还有先前清水庭园的「剑士」,都是遵循这种模式出现的。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们就是一部分的我,甚至可以说是更强大的我也不为过。所以,我原本以为横滨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动物,是因为我的幻想与魔力在作祟。但我从来都没有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从来都没有过,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我小时候只想象过‘如果这世界上的人类灭绝了’的可能性。”
可她曾异想天开地用言语与想象力编织出了一本“只要写上愿望就能够实现一切”的笔记本,而这才是她的魔力具象化的产物。
所有人都变成了动物,那是乘着她的幻想而高高飞起的、他人的愿望。
“只要找到那本笔记本,我想应该就可以扭转现状了……吧。”
绮罗还是无法以笃定的口吻给出一个肯定的猜测,但她想,情况大概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至于要如何找到笔记本的持有者——“将所有人都变成动物”这一愿望的拥有者——这的确是一个值得稍微思考一下的问题。
绮罗向他们提起了那只金色的乌鸦。
“要是能找到金色乌鸦,大概就可以顺势拿回笔记本了吧。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话说起来,你们昨天见到金色乌鸦了吗?”
可鲁贝洛斯摇了摇头,月则是没有说么,看来也是没有遇到过绮罗所说的乌鸦。
“金色乌鸦和笔记本有关系么的……这是你的直觉吗?”可鲁贝洛斯把最后一颗麻薯塞进嘴里,“话说起来,金色乌鸦要哪里找才行啊?完全没有头绪嘛。”
“是啦,这的确是最麻烦的部分了。但横滨也不是很大嘛,分头搜寻的话,总能找到的嘛,是不是?”在这方面,她意外的倒是挺乐观的,“我试试看用罗盘能不能指引方向吧。如果……啊。”
话语戛然而止,绮罗抬头看向门外,飞快地站起身来,小声嘀咕着说她听到中也起床了。
“哼。这臭小子就知道在最重要的时候打断我们。”可鲁贝洛斯撇了撇嘴,嫌弃的态度岂止只是溢于言表,“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哎呀,不要总这么说啦。他只是不知情而已嘛。”
绮罗拍了拍可鲁贝洛斯的脑袋作为安慰,可惜这么一个小小动作实在没办法挽回中也在可鲁贝洛斯心里的形象。不过,能被拍拍脑袋还是很高兴的,可鲁贝洛斯暂且也就不生中也这小子的气了。
它和月顺着窗户离开了,说是要寻找那只金色乌鸦,先告辞了。绮罗关上窗,把吃剩下的大包麻薯的包装袋顺便也塞进了垃圾桶里,这才走出书房,幸好没有被中也看到。
客厅的电视机被打开了,正在放着整点的早间新闻。一向和蔼可亲又声音动听的新闻女主播变成了一只小巧的百灵鸟,虽说体型着实小了一点,但播报新闻的声线倒是依然很清脆。
“欢迎收看七点整的晨间新闻。今天是五月十四日星期五,横滨的天气……”
在听到“星期五”这个词时,绮罗瞬间警觉了起来。
她原本还打算和可鲁贝洛斯与月一起寻找那只金色的乌鸦,却完全忘记了今天是工作日的这回事。
工作日啊……如果今天是周末就好了。
绮罗会这么想,当然不是因为不想上班……好吧可能这个想法也确实有在悄悄地起作用——但更多的当然是因为她想要尽快扭转这荒诞的现状。
她既不希望实现愿望的笔记本将比这还要更加荒谬夸张的愿望幻化成现实,也并不是很想和一只羊度过余生。
就算小羊中也再怎么软萌可爱、再怎么柔软好摸,她也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特殊癖好啊!
要不然今天还是请假吧——这是为了大局考虑而做出的必要牺牲。
绮罗这么想着,抿了抿唇,不得不思索起合适的请假由了。
万能的“我生病了”应该是最有效的,但也是最容易被怀疑的,如果被要求出示病历本,那也就有的好麻烦了。
那么,不如说家里突发了紧急情况,是家里人生病了?可这么说又颇有种咒人的感觉,她会觉得很愧疚的。
还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托辞,绮罗忽然感觉到有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她的手。慌忙低头,才发现原来是中也在用鼻子轻轻顶着她的手。
“你心情不好吗?”他问,“从刚才就听到你在叹气了。”
“嗯……有一点。但我想我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心情了。”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希望的。
笃定了今日请假的心,绮罗连早饭都没有吃,就直接出门了,一边走在路上,一边给主任发短信。
请假的由,自然是很俗套的“我身体不舒服”。
「但如果下午身体状况能够有所好转的话,我一定会回来上课的。」——在请假短信的末尾,她还不忘添上了这么一句。
她真心希望一切能够在中午之前结束。
主任的回信,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送达。绮□□脆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快步走在人行道上,视线不仅要关注着天空,还要兼顾脚下,以免一不小心踩到哪个从身旁经过的小动物。
横滨的生活依然以平常的步调前进着,好像没有么天翻地覆的变化。绮罗停在十字路口前,等待着红灯转绿。
这段路的车不多,但零零散散总会有几辆车开过。与绮罗一起等待绿灯的鸵鸟一直在左右张望,见两边没车,飞快地迈着长腿奔到了马路的另一端。其他的动物也追在它的身后,但却略微迟了一点,只能被迫在车流的间隙中通过马路。
真正在等待着红绿灯的,只有绮罗罢了。
好奇怪。
她这么想着,踏着绿灯的斑马线往前。而那位早早抵达了对面的鸵鸟,正不紧不慢地踩在盲道上,走得不快,是很平常的步调。不知道为么,绮罗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它的身上停留了很久。
似乎听到了风吹动灌木的声音,微弱的沙沙声。绮罗将发丝捋到耳后,但发丝却并未被吹动,只因此刻无风。
在平静无风的早晨,灌木却被摇动,那当然是因为……
更清晰的沙沙声,只持续了一瞬便停下,原来是穿着西装的狮子冲出了藏身的灌木丛,如离弦之箭。待能够看清时,它已然咬断了鸵鸟的气管。
长长的纤细的脖颈仿佛被折断,无力地耷拉在一旁,连一声挣扎音也没有听见,唯有“人”们尖叫着跑开的慌乱声响,但这声音也只是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而已。
人们消失了,这里只有猎物与捕食者,以及站在斑马线上的绮罗。
绿灯闪烁着倒计时,一点一点即将归零。
2("退休魔法少女只想当一个称职的中原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