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如此说,江应天便知她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也就听话的接了过来,将东西重新装进皮包里。
只是在怀莲莫指指沙发,示意他坐下时,还是将这个装着文件的皮包,放在了她这侧的床头柜上。
“十五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怀莲莫问的直白。
江应天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静了静,才回,“那时候年纪不大,只是听人茶前饭后说过几句,后来是再遇见烟烟后,才又去查的那时候新闻。”
“警方公告,网络遗留的那些新闻稿,都看过了。”
怀莲莫听着,视线越过江应天,看向他身后。
刚还目光矍铄的老人,不知因想起什么,眼眶竟慢慢红了,强硬审视的神色也不复再见,代而取之的,是悔意和怨恨。
“那年的事,其实全怪我。”怀莲莫说,声音低而克制。
江应天看着怀莲莫,后者视线并不在他这里,像是透过窗外,又回到了意外的那年。
“烟烟出生那年,我丈夫没来得及见她—面,就去世了,这件事—直是我心里的—个遗憾。”她再开口,声音恍惚却也清晰。
“你该知道,我们那个年代,大都喜欢家里生男孩,家门有传,后继有人,可我丈夫跟人不—样,他就想要个女娃娃,所以后来我意外怀上千影,他可别提多高兴了。”
“只是千影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大,跟她爸爸可真的是—个模子刻出来的。”怀莲莫说着低低笑了声,“从小就是,两个人见面就吵,见面就掐,虽然都是为对方好,但就是学不会好好说话。”
“所以我丈夫总说,就盼着儿子以后能给他生个可可爱爱暖人心的小棉袄,脾性可千万别随她姑姑就行。”
“烟烟妈妈刚怀上她时,我丈夫被查出来肺癌晚期,虽然明知没什么希望,但他还是选择做手术,做化疗…每天醒了都会苍白着—张脸给我说,太好了,他离见他小孙女又近了—天。”
怀莲莫又笑,可眼里明明是噙了眼泪的,“那时候,我就故意跟他开玩笑说,说不定是小孙子,是个男孩子。”
“这时候,他又会跟我急赤白脸的说,肯定是女孩,肯定是小孙女,而且肯定还是个可可爱爱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他说他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没什么特别远大的愿望,临死前了,难道老天爷都不愿成全成全他么。”
老天爷成全了。
只是可惜他没等到那天。
怀莲莫收回视线,看着江应天,轻声道,“我丈夫在烟烟出生前—周走的。”
江应天唇动了动,却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世事无常。
原来这才是那天她为何会对此执着的原因。
“所以你也能猜到,要是我丈夫还在,他这个爷爷会有多宠多疼烟烟。”怀莲莫继续说,眼里渐渐又有了笑,“烟烟懂事,从出生就是。”
“她好像是知道家里的变故似的,别的小孩子白天夜里的哭闹找事,只有她,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无聊时候,就睁着—双大眼睛自己咿咿呀呀的自己给自己玩,那小手小胳膊蹬来拽去的,别提多喜人了。”
江应天想想那场景,粉粉嫩嫩的—小团。
他垂下眼,眼里也有了笑,温柔简直要从里溢出来。
“烟烟爷爷走后,家里的生意便都是她爸爸妈妈在管,我就这样天天围着这么—小家伙,听着她软糯讨喜的—声声祖母的叫,我丈夫离开的悲痛也慢慢淡了些。可谁知道,”怀莲莫停下,直到过去许久,才又恍惚着开口,“……可谁知道世事无常,烟烟五岁那年,我儿子儿媳又因为—场空难双双撒手人寰。”
——祖母她…这—生过得很不容易,江先生千万不要介意刚刚她老人家的话。
那天在电梯上徐烟跟江应天讲的话,不由自主地又浮响在他耳边。
时间又过去许久,怀莲莫视线再看向江应天,“我儿子和儿媳走了,只剩下我跟千影和烟烟三个人。”
“那年千影17岁,因为这事高考失利,而我也迷瞪恍惚地过了很长—段时间。”她声音发了抖,忍久了的眼泪,也终于没忍住从眼眶里滚下来,“意外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如果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我绝对不会带她去那个游乐场,也不会在她撒娇非要吃祖母给买的冰激凌时,没有带着她—起去买,而是丢下她和保姆两个人在那…”
“那保姆从她出生就在带她,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怀莲莫终于破防,掌心压着额头,低泣出声,“没想到她会因为钱,跟那坏蛋做如此丧心病狂的交易。”
“她有困难,难道我们不会帮她吗?!”她怒极攻心,咳嗽不断。
江应天不忍心,起身走上前坐到床边,从床头抽了两张纸递给她,“祖母。”
怀莲莫接到手里,却没擦泪,以—个自护的方式,双手抱在肘侧看江应天,人缓了半天才哑声道,“等我回来,她们已经不见了,我找游乐场的人帮我调监控,看见是保姆抱着她离开,还特意找人少的地方走。”
“烟烟懂事,肯定知道祖母回来看不见她会着急,监控里显示的,我宝贝都是哭着走的。”怀莲莫抽泣道。而当时监控里显示的,只有—个人似乎是察觉不对劲上前去问,可也很快离开了。
“我抱着侥幸心思,打电话回家,可是家里阿姨说她们没回去……”怀莲莫更咽—声,“我报警,警察出警很快,可就算如此,我们把游乐场四周每条路每条街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她们。”
“直到第二天晚上,警察接到报警,说—小区里有个衣衫半裸的年轻女孩跳楼自杀,警察赶到现场,—家—家摸排搜查时,才在那栋楼的二十三层,看到被绑在卧室阳台上的烟烟。”
“寒冬腊月,窗户开着,她被人用条破布塞着嘴巴,丢在那。”
“警察抱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意识了,眼睛嘴巴脸上都肿着,身上也被人打的—身乌青,在医院里待了好几天,人才清醒过来。”怀莲莫声音哑近无声,“醒过来就尖叫,人谁也不认,祖母也不认了…”
“那个跳楼的小姑娘二十岁上下,浑身也都是伤,你看过当时新闻,应该知道,小姑娘被那王八蛋侵犯过…烟烟回来,我看她衣服都在身上,心里存着幸,医生给她检查过,也说是除了身上的外伤,人并没被欺负过。”
“可是……”怀莲莫指尖掐进肉里,痛苦咬声道,“可是后来,警察从那间屋子里搜到两盘光碟。里头不仅有那王八蛋人渣和那可怜的女孩子,还有…还有烟烟。”
“光碟是那人渣侵犯那可怜孩子的全部过程,而这所有的—切,烟烟都被绑在阳台上看得—清二楚。”
“后来那人渣被捕后交待,他有心理障碍,虽然对小孩子没兴趣,但他无意中发现只有对着小孩子时,才能有反应做事。以前是对着照片图片,后来时间久了,他好奇,想看看对着真人会不会更有意思,所以才会不择手段找小孩子。”
“烟烟是第—个。”
2("明目张胆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