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间,许行云听到客厅门开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走到客厅,竟看到一个打扮怪异到极点的人:他上身穿着一件材质极差的防风夹克,拉链拉到最高处,领子立起来遮住小半个下巴,下身穿着老旧的西装裤,裤管鼓鼓囊囊,似乎里面还套了一件棉裤,他的两只手上套着开线的农民工手套,脚上却穿着一双高筒雨鞋。
许行云“啊”地叫了一声。
“儿砸!”
“小姨,你在做梦。”花木槿从许振身后冒出头,淡定地说。
“做梦?”
“对,这只是个梦,快回去睡吧,晚安。”
“哦。”许行云挠挠头,听话地回屋去了。
花木槿松了口气,“小姨这属性也真够奇葩的,每次睡觉都跟被催眠似的,不过幸好是这样,要不然今晚可混不过去。”
她看向许振,“你瞒得了她一时,瞒得了一辈子吗?”
许振没有说话,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热气蒸腾上来,很快弥漫在整个空间里,浴缸里热水放满,逐渐溢了出来。
许振站在宽大的全身镜前,一件一件脱掉衣服。在防风夹克和旧西装裤之下,他身上原本的衣服竟依然还在。
右半边化为飞灰,而布料撕裂处被生生烧进肉里,所以,它变成了一件“左半边的衣服。”
这具身体怪异得令人惊恐,左半边是肉身,右半边是一根根金属骨头包裹着金属器官,枪灰色的内脏半遮半露,竟还具有一种独特的镂空美感。肉身与金身的接合处是一大片丑陋伤疤,从右肩到右侧盆骨,这片伤疤将他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值得庆幸的是……小许振还在。
他抬起两只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一次不仅是端详金属肢体,他还在思考脑海里那种冥冥的预感。
从被陨石砸中的那一刻起,他心头便萦上了一股“蠢蠢欲动”,或者说“蓄势待发”。那是一种肌肉已经崩紧,只等着挥出一拳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他能用这具身体做点什么。
双眼微微一眯,他猛地往前出拳。
几秒钟之后,什么都没发生。
许振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这个笑声慢慢变成咬牙切齿的喘气声,又变成了哭声。
他不顾浑身的伤口还没处理,踏入浴缸,蜷缩在里面哭了一阵,哭干净之后才爬起来整理自己的伤势。
等到涂完药水,贴好创可贴和绷带,他将一卷纱布叼在嘴里,右手揪住嵌进肉里的衣料边角,咬牙使劲一撤。
“扑哧,”布料拔出的同时连带拽出一块新鲜血肉。
他将整瓶消毒水倒在自己身上,继续拔下一块布料。
*
“妈,我们上学去啦!”
许行云听到儿子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连忙喊道:“等等,早饭没吃呢。”
“不等了快迟到了。”
匆忙装起几片面包拎到门口,她看到的却是大门砰一声关闭的景象。
许行云望着大门摇头,“昨晚半夜才回,一早上没见人影,爬起来就要出门,这俩臭孩子。”
门板另一侧,花木槿扶着许振站在楼道里。
“请好假了。”她放下手机说。
“嗯。”
“你要……自己走路?”
“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