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焉辞心结的开解,比许振想象中要难,也比许振想象中简单。
难的是了解真相的过程,简单的是三言两语的劝服。
人活一生不可能不犯错误,大多数人都能学着放过自己,韩焉辞没学会,是因为错误发生的同时,也伴随着他对自己强烈的否定。
也许,韩焉辞一直就等在这里,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等待有个人能一步一步地靠近,揭开他深埋多年的秘密,对他说一句:“不是你的错。”
韩焉辞接受了新的资格证和工作,但没急着入职,也没出去找房子,在许振这边赖着不走了。
钟毓秀见他这样,打趣道:“难不成你也想认个干爹?”
韩焉辞惊诧道:“干爹,怎么会?”
“咦,那你为什么这么黏着我老爸?”
韩焉辞温和一笑。
许振倒是挺想认韩焉辞当干儿子的。
颓废不羁的花臂大叔对自己乖巧叫爹的声音,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听。
对钟毓秀几人暗示了几番,却没收到回应,看阿辞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才作罢。
漂亮乖巧的小鲜肉阿辞,根本不知道许振看自己时,眼里都有些什么滤镜。
韩焉辞的结解了没几天,便和许振在孤儿院外的小巷子里,捡到了一只八尺壮汉。
此人五十岁上下,面相阴沉狠辣,浑身是伤,一只胳膊打着石膏,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人士。
陈宝刀同志宛如天降快递,就这么出现在了许振的眼前。
此时的陈宝刀,和许振记忆里的样子大不相同。
记忆里他虽然长得凶,表情还是很和蔼的,就像邻居家坐小板凳摇蒲扇的老大爷一样。
不像眼前这位,简直在脸上写满了“我不是好人”。
这个年纪的陈宝刀,按理该在港岛混,梦里却被叉到了这个时代模糊背景模糊的城市。
陈宝刀从天而降摔在韩焉辞面前这一幕,显然就是他们两人的初遇。
许振见他扶起陈宝刀,问:“情况怎么样?”
韩焉辞道:“都是皮外伤,不过再躺下去就失血过多了。先扶到医务室处理一下,然后给他送医院。”
医务室里,看着韩焉辞给陈宝刀检查,许振一边回忆他的资料。
陈宝刀二十多岁时,就在港岛著名的黑脏乱地带九龙区混。他虽年纪不大但手段了得,短短几年就从马仔混成了看场大哥,又从一个场子的大哥混成了一条街的大哥。
他不光会干架、会拉拢人,最会的还是做生意。
九龙区顾名思义,共有九条主要街道,每条街道都镇着一位龙头大哥,九位龙头共同组成了臭名昭著的港岛九龙会。
其他大哥都要垄断手底下的品交易,陈宝刀就不一样。他公开宣称不涉,把地盘上的品生意完全交出去,自己连个抽成也不收。
只是,到他地盘交易品的,都必须遵他的规矩。这样一来,虽然他地盘上规矩极严,却执行得很好,没有反对之声。
陈宝刀损失了一大笔利益,换来的是对地盘的牢牢掌控。借此,他便开展其他生意牟利,比如走私、造假。
他所管辖的地方,警察几乎插不进手,所以他的走私生意很顺利。从一开始的走私小商品,到后来的走私军火,到最后,他成了整个港岛一半非法军火的提供商。
四十多岁,陈宝刀就坐上了大龙头的位置。但他运气不好,刚一继任,警察突然开始严打九龙区,势要把九龙区这个脏窝端掉。
警察署如有神助,八位龙头一一折颈,最后大龙头也难幸免。
但陈宝刀做事小心,从不留下把柄,警察调查他的犯罪证据时,竟连一条指使杀人的罪名也找不出来,仿佛他就只管做生意,所有人命案子都是手下自作主张。
最后,把走私等罪名加起来,一共才判了他二十年。
还被他争取了减刑,十二年就出狱了。
根据调查资料,韩焉辞捡到陈宝刀之后,和他相处不到一年,后者就被捕了。
他被捕的当天,韩焉辞连夜赶回内地,两人看似分道扬镳。
但是十二年后,陈宝刀出狱,韩焉辞却是唯一一个去接他的人。
这样看来,在两人相处的短短一年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让他们的情谊深厚至此。
一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许振不急,有的是耐心。
刚给陈宝刀止完血,他就醒了。
韩焉辞道:“大哥别怕,我们是好人,只是给你包扎一下,等会儿就送你去医院。”
陈宝刀却道:“谢谢,不用了,我这就走。”
“你伤成这样,怎么走?”韩焉辞摁住他,“你是不是不愿意去医院?那至少也报个警吧,谁把你捅成这样的?”
“没事,都是小伤,自己养养就好了。”
“你留在这里养伤吧。”许振突然说。
“这是哪里?”陈宝刀问。
“孤儿院。”
“不行,”陈宝刀挣扎起身,“我真该走了。”
许振一掌按住他的肩膀。
“没事,我们是网红孤儿院。”
互联网吃瓜画风和港岛古惑仔画风撞到一起,许振说这话的时候还颇有几分违和感。
陈宝刀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