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美人娇滴滴[古穿今]");
安南大学虽非清北那样顶尖,
但对学生的包容开放却是数一数二的。
随处可见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穿着喇叭裤的男孩,身着健美裤露脐装的女孩,
他们捧着书,在清晨的湖边大声朗读。
宿淼忽然心潮澎湃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
像是翻山越岭几十公里的人突然看见水源、村庄,
又像在暗夜里踽踽独行,终于窥得一丝光亮,内心的喜悦喷薄而出。
她想要放声大喊,想要高声尖叫,仿佛这样,就能将过去彻底从身体的某个角落释放出来。
“啊,
真好!”见四下无人,宿淼昂着头张开双臂,快活地朝前面跑了几步,
“快点啊,
我们不是还得先去办公楼吗?”
韩勒双手抄在裤兜里,
慢悠悠地。
宿淼可算懂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她嘟着嘴,
急得原地跺脚,
见韩勒还是慢腾腾的,她蹬蹬蹬跑回去拽着他一块走:“你再这样,
我就一个人去上课了。”
就算她只是旁听生,对夫子也该存有敬意,
绝对不能迟到。
韩勒听到她说这话,
轻哂道:“小丫头你急什么?还有四十多分钟才到八点呢,这会儿估计教室门都没开,咱们去这么早也是在外头等着,
不如放慢脚步,欣赏一下学校风景。”
宿淼昨天纠结到大半夜,最后还是选了自己稍微擅长的国画。
她不乐意韩勒喊自己小丫头,小姑娘,总觉得差着辈分,韩勒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道:“结婚才几天你就开始嫌我老了,宿小喵你这心变得忒快了点。”
宿淼:……
就很无语,她翻了个白眼。
韩勒:“啧,你很不屑啊?小姑娘,老男人才懂疼媳妇呢,你瞧,这几天我伺候你伺候得多舒坦,还让你骑我头上撒野了。”
后半句他加重语调,说得意味深长。
宿淼小脸刷地一下红了,美目潋滟,狠狠瞪他。
韩勒这个臭不要脸的大流氓!!
她嘴巴开合,终于憋出一句:“谁说我现在才嫌你,明明是以前就嫌你老。”
用最怂的姿态说最狠的话。
说完,朝他做了鬼脸拔腿就跑。
可惜腿长跟跑得快并没有必然联系。
才跑十米远就被韩勒逮住了,“跑啊,细胳膊细腿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要不是现在在外头,信不信我立马把你给办了。”
韩勒一边说,一边半搂着她往三人合抱的巨榕下走,作势要亲她。
宿淼大脑空白了几秒。
心里一慌,生怕他无法无天当真冒着随时被人看见的风险亲她,反手抱住他的腰立马认怂:“我错了,哥哥!”
“真的,您一点也不老,老话说男大七笑嘻嘻,咱们就是世上最般配的人儿!我是小姑娘,你一个人的小姑娘,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她一口气说完,眸光凝视着韩勒。
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可爱到让人想咬她两口。
韩勒喉结动了动,迅速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湖中枯败的荷叶上,等着情绪平息下来。
他其实就是吓唬吓唬她,他又不是色
欲熏心的人,哪会那么没分寸。
但看她双眸浮上水雾,像受到惊讶的小兔子,一动不敢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恶趣味很难不上头。
韩勒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小骗子,走了。”
见他想要乱来的心思被打消了,宿淼立马变脸。
什么撒娇小甜甜那是不存在的,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像女王在招呼她最忠诚的侍卫:“那你快带路啊,走了这么久,怎么艺术学院办公室还没到啊?”
韩勒:“绕过湖,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安南大学占地面积非常大,地势有高有低,艺术学院跟别的学院不在一个分区,在整个大学最高处,绕湖后还得爬两百多石阶梯。四周花草茂盛,种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木科植物,本院学生平日的写生采风完全可以在学校内完成。
到了办公楼,两人找到国画专业的办公室。
“温爷爷,我们来了。”
宿淼下意识扬起笑,跟着韩勒喊人:“温爷爷。”
抬眼间,她就愣了一下,眼前的老爷子好眼熟啊,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还是温山提醒了她:“黑炮三平五,想起来了吗?”
宿淼恍然,诧异道:“是您!”
黄桷树下下象棋的老爷子,宿淼抿嘴微笑。
温山笑着点头:“是我。”
他是平反回来后认识的韩勒外公覃坚,覃老头喜欢种花,刚好他也是,两人经常探讨养花小窍门,从覃老头嘴里听说了不少关于外孙韩勒的事。
说他聪明,学什么都快,对长辈也孝顺,可惜父母缘太浅,性子又倔不知变通,不懂妥协,十五岁就负气下乡,高考恢复也没见他回来。
一直拖到八二年才回城。
温山以为覃老头嘴里的小少年长大后是个气宇深沉、阴鸷颓唐的青年,没想到真正的,二十四岁的韩勒是这个样子。
目光坚毅、身姿挺拔、神色轻松、阳光倜傥。
更让他惊奇的是,眼前这对小夫妻初次见面的场景,他竟亲眼见证了。
委实有缘。
“没想到伍校长赞不绝口的外孙媳妇竟是你这丫头,来,说说看你那幅《松鹤图》跟谁学的,那笔触画法不常见啊。”
这话说轻了,实则构图、造型跟目前流出来的松鹤题材相关都不大一样,很难将它划分到任何一个流派,又见宿淼年轻,便默认她曾跟在哪位隐姓埋名的大师身边学过。
宿淼心里咯噔了一下,正为难着要用什么说辞呢。
就听韩勒无意间给自己解围了:“如何不常见,前阵子到广州办事时见过一幅相似的,但画画之人似乎不怎么出名。对了,温爷爷,我们想要一份山水班的课程表。”
老教授一听山水画,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山水好,我也觉得你在山水画上很有灵气。”
宿淼闻言,松了口气。
她偷觑韩勒的侧脸,竟有些拿不准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随即又觉得自己在犯傻。
韩勒又不知道她的秘密,怎么会是有意替她描补呢,肯定是巧合。
温山拉开抽屉,从几张表格里找到山水班的课程表,递给宿淼:“喏,今天早上是宋人山水临摹,在a03号教室,笔墨纸砚都带了吗?”
宿淼懵逼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家里有一套,但她今天又紧张又兴奋,忘了。
韩勒眉心微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温爷爷,附近哪里可以买到吗,我去买。”
若是买不到,他跑回家取。
温山摆摆手,从身后柜子里找出一套:“这些质量普通,但胜在便宜,专门给家境贫困的学生准备的,你先用着。”
国内开展美术专业的大学不多。
自七七年恢复高考到现在,美术生都只考专业,不考文化成绩。看似门槛低,实则有闲钱学画的人很少,一些有天分的孩子因买不起绘画工具而放弃了。
像山水班这一届新生只有十三人,其中三四个底子不错、稍微出众点,别的在温山眼里,跟刚学画的孩子没区别。
唯有一个叫顾小珍的女孩子,是因天分高破例入学。
宿淼欣然接过,模样乖巧道:“谢谢温爷爷。”
温山又道:“下楼后,顺着右手边石子路走差不多三百多米,有一栋造型别致、墙上满是涂鸦的楼,那里就是a栋,三号教室就在一楼左侧。”
宿淼两人顺着温老爷子的指示,很快到了教室。
此时教室门开了。
韩勒抱着笔墨率先一步进门,宿淼跟在他身后,进去才发现,这个教室非常空旷,三列条形木桌摆得整整齐齐,除了配套的方凳,就没别的了。
一个瘦弱的女生站在最角落的那张桌子前,背对着他们。
听到他们进门的脚步声,擦拭桌面的动作微微停顿,但没有回头。
显得有些孤僻。
宿淼看看她,又看看前面空着的位置,无措地看向韩勒,韩勒没领悟到她的困惑,回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宿淼想了想,照直朝角落的女生走去。
“你好,请问哪个座位是空着没人坐的呢?”
声音娇娇软软的,很陌生。顾小珍站直身体,回过头,闯入眼帘的是一对陌生的男女,相貌出众。
女的眉眼弯弯,笑得很甜,男的没什么表情,抱着笔墨纸砚站在她身后半步远。
“……同学?”
顾小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看漂亮姑娘看呆了,不自在地低下头,手指往旁边指了指:“这里没人坐。”
宿淼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谢谢你。”
她按照自己惯用的摆放习惯,先让韩勒把毛毡铺在桌上,笔洗摆在右上方,砚台在笔洗下面,笔帘放笔置于砚台右侧。
再小心翼翼将宣纸放在正中间。
这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顾小珍愣了愣,她迟疑片刻问道:“你……会不会走错教室了,今天在这里上课的是山水班一年级。”
宿淼侧首,嘴角含笑:“没有错,我就是来山水班听课的。”
顾小珍:“……听?”
宿淼大大方方,指着垂在胸前的旁听证,毫不避讳道:“对,我是旁听生。”
顾小珍又抬眸看了看韩勒,没说话,但宿淼看懂了她眼中的疑问,拉着韩勒介绍道:“这是我丈夫,我第一天来听课心里很紧张,他便陪我来了。”
听到这话,顾小珍神色跟着轻松起来。
原来,这么好看的人也会紧张不安呢。
她露出一个友善羞怯的笑容,磕磕巴巴道:“我第一天到学校时也好紧张,习惯就好了。以后你如果有不明白的就问我,我,我告诉你。”
宿淼眸光微亮,点头应道:“好。”
两个女孩年纪差不多大,迅速建立起友谊。
宿淼这会儿彻底不紧张了,便忍不住过河拆桥,凑到韩勒耳畔:“要不,你忙你的去吧。我认得路,下课后就自己回家。”
韩勒挑眉,似笑非笑:“确定不会哭鼻子?”
宿淼表情坚定:“不会啦,我本来也没哭。”
韩勒默了片刻,又问了一遍:“真不用我陪?”宿淼点头:“我没问题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一会儿人就会越来越多。
如果他们知道她上学还得丈夫陪着,肯定会在背后笑话她。
不过,这也怪不着别人,确实很奇怪不是吗?还显得她特别没用。
许是旁边有陌生人,宿淼久违的自尊心突然之间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