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宝婺震惊地叫出声,一起身,忽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只大手及时搀住她胳膊,扶她站稳。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是他没错,她不是在做梦。
他黑了一点,脸庞削瘦,五官更显立体,目光冷而深邃。头上压了一顶黑色棒球帽,肩上一只单肩包,他似乎也有些不敢置信。
“没事吧?”
他的手很烫,有点糙,握着她光裸细嫩的胳膊。赖宝婺穿了一件无袖的连衣裙,腰身纤细,脚下一双藕色的平底鞋,脸上一点妆没有,皮肤干净通透,眉眼素净。
她还是像做梦一样,吃力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很大,但是双眼皮不深,有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到眼尾之后稍微下行,给人一种单纯无辜的感觉。
耳边有砰砰的心跳响,震耳欲聋,她喃喃地问他:“你还喜欢我吗?”
高斯喉结滚动,他感觉自己像个囚徒,对手把人间最大最深的诱惑放在他眼前,还无辜地问他,要吗?
他扯了下嘴角,一丝淡淡的从容、平静,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如果他头点的不是那么快的话,他大概还能让赖宝婺觉得他对这个问题早就释怀了、想开了。
我是说,如果。
赖宝婺声音渐小:“好,我答应你。”
高斯愣了下,他手一直没放,就着扯住她胳膊的动作,把她拉到自己眼皮底下,低头,她踉跄着被他带了两步。咫尺之间,她能感觉出来他的呼吸就喷在她额头,热而湿烫。
“答应我什么?”高斯单手控住她后颈,迫她仰起头来看他,红润的双唇轻轻张着,她还是那副做梦的样子,眼神是睡过一次长觉后的明亮水润。他的大拇指按压在她细嫩的脸旁,陷进去一个小窝,他明知故问。
她回答了吗?
她回答了。
她怎么回答的?
赖宝婺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目光直直地看他,单纯又深具诱惑,她踮起脚吻他。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可她连接吻都不知道张嘴。两人的唇贴在一起,高斯下意识搂紧了她的腰。
没关系,他会教她。
闭紧了的唇一点点被含开,赖宝婺忽然睁大眼,抬手抵住他坚韧的胸膛,却没有把他推得太开,她的后脑勺就在他掌心贴着。她有点怕似的,眼睫毛扇得飞快,因为角度的关系好几次擦过他脸颊,酥酥麻麻。
高斯终于还是放开她,低头看看她,用手心抹掉她唇上的液体,往自己胸口擦。
她只觉得心砰砰狂跳,脸烧得厉害,明明是她主动的,可是这个吻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跳入陷阱的麻雀,怎么扑腾都无济于事。
高斯看了她一会儿,又把她抱进怀里,唇贴了下她的额头。
“怕了?”
赖宝婺没作声。她两手抓着他卫衣的下巴,束手就擒似的,在他胸前摇了摇头。
高斯心胸鼓涨,却一句话不问,一句话不讲,就这么抱着她。
邵天赐已经快急疯了。
打赖宝婺电话一直没接,打到最后才发现她连包都没带走,手机就在包里震,严欢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也暗暗后怕,人的愤怒来势汹汹,去后才会觉得如此荒唐。
邵天赐到夜市街入口拦车,严欢拿着手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找到了……”
路灯下,一辆出租车停在路旁,邵天赐下车,往街对面看。赖宝婺跟一个男生从那里过来,男生高大俊朗,保护性地虚揽着女生的腰,他们一直走到邵天赐和刚下车的严欢面前。
邵天赐面无表情,以一种戒备的审视看着高斯,看着高斯护在她腰后的手。他仍有一丝侥幸,他想,事情还至于坏到他眼睛看到的那个样子。
他的目光风波不动地从高斯脸上移开,看向赖宝婺:“先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语气虽然温和,摆出来的却是一副很强硬的家长姿态,他从旁拉开车门。
赖宝婺抿抿嘴,以冲动支撑自己做出的决定,也会随着冲动退下回归胆怯。她目光轻移,飞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高斯,咬了咬唇,她轻声:“我忘了跟你们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高斯低头看了看她,嘴角露笑,心被她简简单单的男朋友三个字搞得很酥很麻。
邵天赐脸上没什么特别意外的表情,闻言甚至还点了点头:“男朋友?多久了?”
“一个多月。”赖宝婺答得迟疑但是语气肯定,似乎早有准备。
邵天赐认识她十来年,还能不知道她一撒谎就不敢看人这个特点,他边笑边点头:“怎么之前不说?”
“那你也没问啊……”赖宝婺轻声反驳。
高斯语气坦然:“我跟她约好一起来三亚旅游。”
邵天赐淡淡:“那是挺巧的,我们刚到三亚不久,你后脚就来了,搞得我以为你是故意跟来的。”话说的毫无风度,火/药味十足,严欢都听不下去,扯他衣袖,低声道:“你干嘛?”高斯没往心上放,微微笑着看向对面这个同龄男生:“是挺巧的,怎么说,去喝点,我请,老同学好久没见。”
邵天赐冷看他一眼,带过他身边的赖宝婺。此刻的她一脸做错事的惶惑懵懂,让人不忍心对她太过苛责。
一个意外咬出了另一个意外。
路边的四人坐进车里,副驾驶座的高斯系好安全带,他的余光不经意地往后瞟了一眼,严欢跟他对角坐着,她被他那一眼看的若有似无地低下头。
人生哪有这么碰巧的事?
为什么高斯会出现在三亚,别人不清楚,但严欢心里应该明白。
高斯点赞了她那条朋友圈后,严欢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跟宝婺他们在三亚,我把地址给你,如果你还喜欢她的话,现在可以过来。
深夜的飞机,高斯其实今天早上就到了三亚,根据严欢发给他的消息,一步步找到了那条夜市街。他们潜完泳到夜市街找店吃饭的时候,高斯就到了。等赖宝婺跑走,他就一直远远地跟在她身后,怕她出事。
这才有了刚刚那次“偶遇”。
高斯主动提议去喝点,车停在一家名为“海之眼”的露天餐吧门口,听说用航拍机从空中往下俯拍,整个餐吧呈现一只眼睛的形状才得以这样命名。
由服务生领路,他们找位置坐下,正好几个人都没怎么吃饭,于是点了些餐食,牛排、烤鸡,听说这里的椰子鸡做的最出名。男生们要了两瓶纯的威士忌,给两个第一次进餐吧的女生点了大都会试试。
酒永远都是聚会最好的缓冲剂,没怎么动筷,两个男生已经一杯下去,看表演的空隙还主动聊了两句,都是一些学校里的事,两人虽然专业不同,但到底还能管对方叫一声校友。
赖宝婺对酒的反应比较大,抿了一小口脸就开始发红,高斯拿开杯子不让她碰了,剩下的自己一口闷掉。严欢低头默默喝了两口鸡尾酒,又去看身边的邵天赐。
邵天赐捏着酒杯,神色冷淡。
“毕业后你怎么打算,留在北京还是回来?”他抬抬头,问对面。
高斯简单道:“看她。”
这个回答让赖宝婺颇感意外,惊讶地转头看他。
高斯被她看人的样子弄笑了:“干嘛,杭州好歹也是省会,差在哪?”
赖宝婺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邵天赐一言不发地转开脸,眉眼冷凝地看台上的歌舞表演,仰头灌了口杯子里的酒。旁边严欢一直担心地在看他。
快吃完的时候赖宝婺去了趟卫生间,她不好意思总是让高斯掏钱,想先去把单结了,结果一到吧台就看到高斯已经在那,单子都打好了,他低头正签字。赖宝婺走过去,腼腆地说:“这次该我请的。”高斯收起手机,笑了下:“你的我的有什么区别。”放下笔,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她腰,赖宝婺回头,还是没看清那张金额,追着问:“多少钱啊?”
“没多少。”高斯说,“出门再让女朋友掏钱,当你男朋友是摆设吗?”
虽然确认关系才几个小时而已,可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女朋友又自然又顺口,像热恋了很久的样子。这就是男生女生的区别,时机一旦被抓到,男生就不会轻易放手。
赖宝婺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红。
他们回来的时候,邵天赐有些喝高了,严欢要扶他,他坚持认为自己没醉,不肯给她扶,两人在那里拉拉扯扯,一转眼看见高斯他们两个过来,严欢主动打了声招呼。邵天赐慢一拍地回过头,看到赖宝婺跟高斯站在一起,表情有种状况外的迟钝,等他想明白怎么一回事后,他目光冷了下来,梗着脖子硬邦邦地来了一句:“你过来。”
赖宝婺没反应过来,不解地跟严欢对看,严欢尴尬地解释:“喝多了,你们别介意。”
邵天赐除了眼神有些散,脸也不红,很难被人看出喝高了的意思。见赖宝婺不动,他压着火:“我数三下,你现在给我过来,一,二……”
严欢面色难堪,软语劝着:“天赐,好了,别闹了……我们先回去。”
邵天赐被她扯的整个人晃了一下,又堪堪站稳,他没听严欢的劝,一双眼紧盯着赖宝婺,手指高斯,梗着脖子跟她冷道:“你跟谁都行,我告诉你,你他妈跟谁谈都行,就他不行,高中那点破事你自己都忘了吗?”
环着她腰的胳膊下意识绷紧,赖宝婺下意识小下声:“你都说是高中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邵天赐冷笑:“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