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舍友们陆陆续续地返校,挑了个时候赖宝婺把自己谈恋爱的事情跟宿舍姐妹们挑明,结果几个人反应都不怎么大,周蕊眯着眼对着镜子卸假睫毛,悠悠道:“是不是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清华小哥哥?”
赖宝婺坐在自己床头,怀里抱着一只玩偶,兴奋地点头。
本来以为迎来的是姐妹们疾风劲雨的盘问,结果场下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对这种青涩初恋少女心事根本毫无兴趣。
“可以啊这哥们,从大一给你追到大三,最后搞了把黄昏恋,”周蕊看她一眼,笑得不怀好意,“滚过床没?”
对床的女生躺床上看小说,放下手机一个挺身,眯眼定睛一辨,吓得赖宝婺立刻缩起了肩。她嗤笑,又懒懒躺倒:“得了吧,这一看就是个小处女,顶多也就拉拉小手、亲个小嘴。”
赖宝婺要哭了:“这好歹是我初恋啊……”
“就因为初恋,这种事才至关重要,晓得伐?”
刘梦如梦初醒,从床上坐起:“现在宝婺都谈了,是不是可以让她对象请我们宿舍吃饭啊?”
周蕊在底下翻了个白眼:“我说梦啊,咱们能不能有点出息,除了吃想点其他的行不行?”
赖宝婺忙不迭点头,拿着手机高兴地说:“要的要的。”
这算是女生宿舍的惯例,宿舍之前两个女生谈恋爱的时候对象都请了,这次也该轮到赖宝婺。下次聊天的时候赖宝婺就把这个意思透给了高斯,高斯说没问题,想吃什么让她自己拿主意,他直接给她转了2000过去。
赖宝婺开始没收,说不用这么多钱。他让她先拿着,有多的就给他订个宾馆。
说归说,宿舍女生还是有分寸的,都想着给赖宝婺她对象省点钱,没选太贵的店,她们找了大学城旁边一家平价的烤鱼店,时间就定在下周六。
高斯其实没告诉她,这是他手头最后的两千块。因为异地恋,平时不怎么能见面,他就想方设法在其他方面给她花钱,点外卖奶茶这些都算是小头。他家里条件好,自从上了大学,高明自动给他调高了零花钱的档次,加上自己三不五时从导师那里接点小活,手头一直挺阔绰的,可是再阔绰也禁不起他今天一条项链,明天一只包的造,还没到月底,兜快比脸都要干净。
也可能是因为家里有钱,他对钱一直看得很开。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那段时间高斯一改常态,积极参加班里系里以及社团各种名目的聚餐,就是为了混吃混喝填饱肚子,被几个要好的男生打趣,都知道他最近交了女朋友手头很紧的事。
一桌吃饭的男女都有,两个本来低头吃菜的女生抬头看他,其中一个问旁边男生:“他女朋友谁啊,也是我们系的吗?”男生具体细节不清楚,就撞见过一次他在楼道里跟他对象打电话,啧啧两声:“外地的,可稀罕了,管对象叫小宝。”
“什么学校的啊?”
男生笑了:“那我怎么知道。”
高斯对赖宝婺特别保护,没在朋友圈发过她的照片,没透露过关于她的任何隐私。就在两人确定关系的当晚,他心情很好地往朋友圈里分享了一首情歌,一改往常理科男不解风趣的人设,引得人纷纷乱猜。
另个女生一直没吭声,她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又看了看对面男生堆。
男生只要被人知道手头紧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多少会觉得没面子,但是高斯不一样,哪怕落魄了,他也只会让人觉得是虎落平阳,暂时的事。他生来就有种能屈能伸的从容,因为什么都有,他不会过分看重自己的尊严,也不需要拿尊严去证明什么。
有人可能觉得这种性格世故,让人不屑一顾,安嘉璐看着他,心里想的是,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女生才把他降服。
安嘉璐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过道上,壁灯昏暗,男生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打电话,灯光把他的剪影投在墙上,他手插裤袋,嘴角露笑,心情很好地问:“给你买的包收到没?”
“不喜欢?下次给你钱自己去挑……”
高跟鞋微响,叩击地面,安嘉璐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因为实在太安静了,电话那头的对话若有似无地飘过来一点,有女孩撒娇的声音,高斯笑了:“我哪敢有意见,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说去吃烤鱼就去吃烤鱼。”
电话刚好这时挂了。高斯往旁边看了眼,安嘉璐自然一笑,捋捋头发:“女朋友?”
“嗯。”
“上次那个女生?”
高斯不是不佩服这个女生的直觉,他淡淡一点头。
“恭喜啊,”安嘉璐笑意微露,“上次看你们就感觉挺般配的。”
高斯一笑,很有分寸地说了声谢谢。他跟她擦肩而过。
安嘉璐笑了下,转身离开。
周六那天高斯从北京飞杭州,晚上跟赖宝婺的舍友们吃了顿烤鱼,舍友姐妹们对他的表现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饭吃到一半,周蕊就在下面拼命给她发微信:“卧槽,极品啊,就他了宝,别让他跑了!”吃完饭,赖宝婺陪着他散步回宾馆,走着走着,赖宝婺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人碰了下,短暂地分开,走了两步,又短促地蹭了一下,接着一只大手顺势握住她,五指插进她指缝,把她的手整个包住,干燥、温热的触觉瞬间蔓延开来。
她看他。
高斯看了她一眼,问:“你男朋友表现怎么样?”
赖宝婺装模作样地:“勉勉强强还行吧。”
“打个分。”
“六分。”赖宝婺口嫌体正地补充,“好了啦,满分也是六分。”
高斯笑了,把她的手连同自己的都放进羽绒服的口袋,在淡淡的夜色里牵着她回宾馆。大学城附近没有快捷酒店,订的宾馆虽然规格差点,但胜在干净。高斯放了行李,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赖宝婺蹲在地上替他理行李,把他箱里的衣服用衣架挂起来,袜子一双双卷好。
“你衣服不叠好,下次拿出来穿就全是褶了。”赖宝婺耐心极了。
“谁教你的?”
高斯擦着头发,穿的还是白天那一身,只是脱了外套,里面一件黑色高领羊绒,肩宽腰窄,头发黑湿,在她旁边蹲下,毛巾甩在肩头,近近地看她,看她动作间不时垂下的散发,白嫩的耳朵,探出领口一截雪白的脖颈,入了迷一样。高斯发现自己真的很难招架她的温柔,你说她天真懵懂就是个小女生,什么都不懂,可她总能在细节处给他看到一个女生恰到好处的温柔。到了他这个年纪,不是没有异性跟他示好,活泼的、外向的、开朗的,而能让他为之深深心动,只有一个叫赖宝婺的女生的温柔。
他几乎可以想像以后跟她一起过日子的画面,包括将来有了小宝宝,一家三口去旅行。
赖宝婺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一件件过了她的巧手,立刻变得顺眼整齐:“这是常识啊。”
她忽然啊了一声,双脚离地,被高斯连人带腿地从地上一把端起,她先是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之下立刻搂住他脖子,惊道:“你干嘛!放我下来。”
“把这只田螺姑娘藏起来。”
他抱着她在房间转了一圈又一圈,她起初有些惊慌,接着发现他力气真的好大,抱着她稳稳当当,心不跳气不喘,被他带着一起倒在床上。
那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赖宝婺躺倒在床,高斯虚虚地压住她,一条腿落在床边地上。他单臂撑起身体,曲着另一条腿,低头看灯下的女生。
她肤色细腻,在灯下泛出一种玉器的光泽,红润的唇因为紧张紧紧抿着,乌溜溜的眼睛仰看他。他俯身靠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眼睛,再到脸颊,最后迂回到她的唇。
触觉很软、很嫩。
他轻轻碰一下,又离开,看她的表情,再亲一下,继续观察她的表情,仿佛一个实验,直到她也安心地闭上眼,嘴角微微上翘。
吻和吻之间的间隔越来越近。他把她吻得很好,让她感觉自己正被爱着,本来抓着他毛衣的手一点点放松,落下,又被高斯拿到自己脖子上,要她搂他。
他让她感觉不太一样了。
强大、性感,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看了她好一会儿,安抚似地亲了亲她眼睛,高斯声音略哑:“乖,别怕,不动你。”闭眼躺倒在赖宝婺的身边,他在被子上摸索着找到她的手,十指交扣地握住,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今年她才二十周岁。
他侧过脸在枕上看赖宝婺。她眼角微红,微微湿润,像是被亲的,也像是委屈,目光软软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她都没说话,只有胸口静静地起伏。
“吓到了?”
赖宝婺摇摇头,瘪了下嘴,小声问:“几点了……”
高斯从床头摸过来自己手机,按亮屏幕:“九点一刻。”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反常地酸软无力,她用手指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小声:“我想回去了。”
高斯跟着坐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有点观察的意思。
“生气了?”他手伸过去,给她扯了下刚才亲吻时被弄歪了的大衣领口,接着用手指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他,“还是哪里给弄疼了?”
赖宝婺的手指轻轻抠着白色被面,心里是一种矛盾的挣扎,她说不上生不生气,只是内心抗拒这种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如果他一直很想要的话,迟早还会有下一次。
而男生就不可能有不想这种事的。
她摇头。
“是我不好,”高斯坐在床上,额头抵着她额头,大手包住她一小半脸,大拇指压在她脸上轻轻搓了搓,手感细腻温暖,让人很想疼,“下次不这样了。”
她轻声:“我怕……”
她低着头,高斯也低下头找她的眼:“怕疼?”
赖宝婺难为情地说:“怕怀孕……”
高斯既想笑,又觉得说这种话有这种担心的赖宝婺真的很单纯,很招人疼,女生对很多事莫名其妙的恐惧,男生其实是很难想象的。捏着她手,他靠在她耳边低声解释,赖宝婺看他一眼,小声说:“那也不保险……”反正她就是怕。
高斯亲了亲她的脸,把她抱起坐到自己腿上,他来回摸着她胳膊,语气温柔:“这次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