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佩珀那里收到伊妮德和梅根都失去踪迹的消息时,托尼还来不及思考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眼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个空间门。
是布洛克·朗姆洛。
尽管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具体的细节,但托尼依然一眼就看了出来,他手上抱着的人是梅根。
后知后觉地抱紧被他放到怀里的少女,托尼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一向模样轻佻的男人面色冷淡地扭过头就往空间门的另一边走去。
那一瞬间,没有任何来由地,托尼突兀地觉得自己的心脏凭空坠落,在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被寒风裹挟,冰冻得连心跳都迟缓到将近停止。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想要问些什么,但实际上,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脸茫然地抱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梅根,甚至连检查她的身体情况的想法都失去,只是僵硬地穿着战衣站在原地。
“布洛克?”他听见有人靠近了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看见布洛克·朗姆洛站在空间门的另一边,背对着他们,沉默着,只留给他们一个简单的背影。
“……布洛克?”
他听见那个呼喊的声音低弱了一些。
终于,布洛克·朗姆洛转过头,遥遥地望了托尼一眼。
只此一眼。
然后,他听见他这么说道:“只活下来了一个。”
闪烁着金色火花的空间门在他面前迅速地消散。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托尼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朗姆洛这样的一系列动作、听着他和史蒂夫之间的对话,双目失神到像是失去了灵魂。
他没法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家伙说出来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因为或许他自己也在之前的某一瞬间,冥冥之中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恍惚之间,他似乎又看到了眼前有无穷无尽的灰烬在半空中无声飞扬,悄无声息地飘向了他,接着又在他试图伸手抓住什么的时候流失于他的指间。
他只看到了余烬,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眼前能看到的一切在顷刻间失去了焦距,视野之中全都被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水雾,模糊了所有。
呼吸停滞、心跳迟缓、连身体之中的血液循环都无声地慢了下来,像是身体里能感觉到时间流逝的神经所感受到的一切都被无限拉长,失去了感受到其他任何东西的能力。
只有这一刻的痛苦与绝望,是最真实的存在。
——伊妮德。
【我可是您的女儿。】
——他的女儿。
【谢谢你愿意当我的父亲。】
——他的伊妮德。
【生日快乐!】
——他那么珍爱、如此呵护的那个孩子。
【我爱你。】
就这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她最美好的时光,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之中。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托尼!”巴基温热带茧的指尖拂去他眼角的水光,大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托尼!看着我!托尼!”
“……为什么?”他听见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边传来,穿透了他的耳膜、敲击着他振动的心脏,“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死去的是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我?”
他看见自己的教父忽地僵住了表情。
于是从此刻开始,意识忽地沉入一片黑暗,在模糊的场景之间不断掠过,最后落入了一个亮着暖黄色灯光的房间之内。
有一个少女安静地靠在床头,蜷缩着身体、抱着自己的膝盖,脸色有些苍白但并无大碍,表情安静又空白,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他记得这里,这是梅根在那之后第一次的醒来。
他坐到了她身旁的床边上,却没有看向她,而是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没有开口,于是房间之内持续了大约有几十分钟的寂静。
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此时此刻的沉寂。
佩珀在梅根的床边守了一天一夜,他好不容易才把陷入了沉睡的她抱到了隔壁房间让她好好休息;巴基和史蒂夫还在处理战后的事宜,他让jar通知他们梅根已经醒来,但坚持不让他们过来,说他和梅根有事要说。
而其他人,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发了无数条慰问的消息给他,但他一条都没有打开,而是让jar把他们全都屏蔽了。
沉默了叙旧,最终却是梅根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因为许久没说话而显得沙哑又干涩:“……我做了一个梦。”
……又是这句话。
他忽地感受到一阵莫名的窒息,心跳声都突兀地加快了不少,让他忍不住产生了无比焦躁的情绪,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忍耐着、聆听着她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