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手里?数了半天的银票,明昙不禁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幸福感,差点热泪盈眶。
终于?有钱了!
脱贫致富近在眼前!
但无奈,她手头?上还有编书?这个耗钱的任务,且书?斋的进帐也?需给林漱容、明暶、裕王、翰林院诸位大人们足够的分利,还要给周掌柜他们结工资……
所以这么一算下来,真正?能留在私库里?的银钱并不很多,明昙依然处于?赤贫阶段。
致富了,但没完全致富。
这就很难受。
“唔……昨天周掌柜传信来说,又?有好多客人向他抱怨买不到书?了。”
明昙翻过一页朝政模拟册,一边行云流水地写下四书?文的首句开篇,一边分心二用,皱着眉同林漱容道?:“从书?斋的财务报告上来看,如今印书?的人手已然足够,但每日?的出售量却过于?稳定了些,并没有显著增加……卿卿发现这个问题了么?”
“自然。”林漱容点了点头?,“问题的源头?,想必是出在宵禁之上。”
“对。就是宵禁。”
明昙面色微沉,眸中像是燃着火苗一般,紧紧盯住手下的模拟册,仿佛要生生把它?盯出一个窟窿来才罢休。
“此前,明晖已经三?番五次上奏父皇,打着‘遵照古制’、‘士农工商’的大旗,想尽方法提早宵禁,扼制京城各个商铺的发展。”她冷笑一声,“现如今,那些老古董们都站在他身后?,奏折和下雪似的往天鸿殿里?递……闹得?京城甫刚天黑,街上就已经像是遭了什么匪徒般空无一人;不少?只在夜里?赚钱的商铺都被迫关门,坊集日?也?不得?不取消,这得?损失多少?银两啊!”
听完明昙的抱怨,林漱容叹了口气,缓缓补充道?:“商税有益于?丰盈国库,改善百姓民生,同时还能促使中原与繁荣的江南加强往来,更有利于?我天承国土的安定,种种裨益之处不胜枚举……因此,一味抑商的话,对于?朝廷而言,其实也?并非什么好事。”
“奈何总有人愚昧无知?,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明昙放下笔,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眸中飞快划过一道?寒光。
“看来,不管是为了朝廷的国库,还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库,”她冷哼一声,指尖在桌上轻叩了两下,语带锋锐道?,“都要好好治一治明晖一党,休要让他们再胡作非为,碍着我天承朝富国强民!”
见她语气如此斩钉截铁,林漱容也?不禁觉得?心中一阵快意,抚掌笑道?:“合该如此!——那么,不知?殿下是想到了何种良策,能够在朝堂上说服众臣呢?”
一听到这个问题,明昙便眯起眼睛,“嘿嘿”怪笑两声,转过头?看向侧旁的林漱容,伸出手,不怀好意地摸上了对方的脸颊。
“很简单,”她深深弯了弯唇角,展颜一笑,眼角眉梢尽是狡黠,“今晚……便让我到林府做一做客,和你秉烛夜谈一番,商议正?事——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呀?”
……
秉烛夜谈,有烛,有夜,也?有谈。
谈恋爱的谈。
夜幕黑沉,屋外渐归寂静,只有柔柔的月光穿过窗棂,跃入屋中,为榻上的锦被镀上一层泛着光华的浅银。
桌上红烛招摇,火苗轻颤着点亮灯盏,明昙笑眯眯地坐在床沿,就像是忘了先前所说的“商议正?事”那样,也?不开口,只用一双漆黑的双眸盯住林漱容,看了半晌后?,才终于?伸手抚上对方微散的发丝,指尖一勾,便捉住了发髻中的那只雕花玉钗,轻轻往外拽了一下。
玉钗脱离时,如瀑般的青丝垂落而下,甚至有几缕还落在了明昙的肩头?与颈窝。在那一瞬间,黑与白相触时,林漱容似乎闻到了对方袖口浅淡轻盈的花香,就仿佛是初绽的夜昙般,幽清却馥郁,若有似无。
她恍然间被这香气蛊惑,微微垂眸,伸手捉住在眼前不停晃荡的那只雪白皓腕,这才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缓声问:“殿下不是说,今日?来此过夜,要与我商谈正?事么?”
“啊,对。”明昙笑得?灿烂,理所应当地点点头?,“我现在不就是在办正?事么?”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钗子丢在一旁,更加往前凑了凑。
由于?这个动作,颈侧那点发丝微微弯折,复又?弹开,像是羽毛般刮蹭着皮肤,泛起阵阵痒意,引得?明昙瑟缩了一下,可手上动作却依然坚定,勾住林漱容的肩膀,闭起双眼,像是只懒倦的小猫那样,安安稳稳地窝在人怀中。
美人在抱,烛火又?昏黄,此等暧昧旖旎的气氛中,林漱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不知?情的时候饮了酒,醉意熏然,连指尖都泛着隐隐的热度。
她抿了抿唇,像是怕把明昙烫伤一般,轻轻抚了抚倚在自己?肩头?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放低嗓音,温声道?:“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总之,用罢晚膳后?,我可是亲眼看到您去找阿珣了哦。”
“……?!”
听她竟直接提起了林珣,明昙猛的一颤,下意识睁开眼睛,与林漱容笑盈盈的双眸惊讶对视,“我明明是偷偷去找他的,你怎么看见了?”
“因为我早就猜到了呀。”林漱容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您特地来林府,不就是为了找阿珣议事?不然,大可直接让我留宿在宫中便是,又?何必要专程来此,平白跑上这一遭冤枉路呢?”
“……哎呀,你真的是神仙吗,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哦。”
明昙嘟起嘴,不满地龇龇牙,抬头?就往林漱容的颈侧轻咬了一口,垂头?丧气道?:“好啦,想必你也?猜得?差不多了,那我还不如直说——阿珣身为禁军指挥使之一,对京中的安防水平了解甚深。我已让他尽快写一封奏折,详尽描述禁军的整体素质与京内安定的情况,从而作为论据,证实宵禁的非必要性。”
“唔。”
闻言,林漱容纵容地摸了摸明昙的头?发,若有所思道?:“此举固然可行,但若只拿禁军说话,或许会太过单薄,难以证明放开宵禁、让商户们正?常营业的好处……”
“所以,我还准备了别的嘛。”
明昙打了个哈欠,眼珠一转,凑上去“啾”地亲了一下林漱容的唇瓣,笑嘻嘻地伸手圈住她脖颈,与人耳鬓厮磨,慢吞吞道?:“先前秋猎时结识的、明斐世子的好友桓矜……他的父亲,正?是刑部侍郎桓呈桓大人,卿卿可还记得??”
林漱容一愣,揽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紧,“所以,您还打算——”
“对。”
明昙应了一声后?,主动吻上对方,让话语尽数消磨在唇齿之间,“待到五日?之后?,再逢初一时,便在太极殿里?上演一出好戏罢……”
作者有话要说:*出自陆机《文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