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已开,其中兵将又一片混乱,天承军几乎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城内。
在他们进城后,那奇异的哨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明昙将此混乱的场景环视一圈,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她身后的一部分士兵们顿时好似猛虎扑食般,纷纷冲上前去,将面前被马匹或颠或踩的敌军拿下,押解在地;而另一部分则飞速上了城楼,去解决那些还在忙着救火、丝毫不知自己的老巢已经被人家端了的蠢货。
敌军刚经历了一通混乱,哪里是精神正好的天承军的对手?几乎是立刻就被全数俘虏,聂胜更是一眼就认出了衣裳最为华贵的明晖,冷冷一笑,将他押到明昙面前,垂头道:“启禀九公主,叛军首领已被拿下!”
“嗯。”明昙点了点头,唇角噙着隐隐的笑意,可目光却一片冰凉地盯住明晖,缓缓道,“二皇兄,许久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句话一语双关,不只是讽刺对方现在阶下囚般的灰头土脸,更是在质问他因何起了谋逆之心。明晖当然听得出她话中意思,但却并不屑于作答,只冷哼一声,额角伤口中的鲜血横流了半张脸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我倒是恨不得活剐了你。”
明昙伸手掩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居高临下地望着明晖,语气听上去满是温柔,“当年你与婉贵妃合谋,对大皇兄所做的一切,皇妹我都牢牢记在心间,只等着让你们母子二人日后偿还呢,又怎么会让你轻易去死?”她笑了一声,眸中似是燃着灼人烈焰,“只有活着,才能让你们备受折磨,体会到何为任人宰割的痛苦……对不对?”
“你、你知道了?!”
明晖完全没料到,这个被他和母亲埋藏了多年的真相,居然会被明昙在这种情景下轻而易举地揭露开来。他下意识露出惊骇的神情,双目圆睁,只有拼命在袖下掐住手心,才能勉强克制住从心头逐渐蔓延上来的恐惧。
明昙知道,那皇帝定然也会知道……
他身为皇子,有恃无恐,笃定这父女两人为了不被世人口诛笔伐,一定不敢杀掉自己;但母妃却不同!
虽然这次谋逆是由明晖和诚国公联合谋划,婉贵妃没有直接参与,轻易拿不到她的把柄——可是,蓄意杀害先太子明晏这个罪名,一旦锤实,就足够她死上千百次也不为过!
不、不行!他一定要保全母妃的性命!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九皇妹,纵使皇兄如今是阶下之囚,但你说话却也要讲究证据。”明晖灵光一闪,给自己找回了一些底气,挺直脊梁,抬着眼睛,就好像他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乾王一般,倨傲地注视着明昙,“大皇兄是意外而亡,当年江南诸府都曾调查过,早已下了定论。而你如今若再想翻案,只凭口舌之言,可是无法为他讨一个公道的啊!”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年江南的各个府衙也被他们打点妥当,就连皇帝都查不出所以然,她明昙哪有翻案的本事?
明晖越想越不屑,越想越觉得信心十足,但不料明昙却眯起眼睛,仿佛是在看笑话般看着他,良久才慢条斯理道:“二皇兄,你不会以为,你们那时的计划当真是天衣无缝吧?”
“……”
闻听这话,明晖心中狂跳,指甲下意识一用力,顿时刺破了掌心的皮肉。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让他表情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却还来不及缓一缓劲,就见明昙笑着继续道:“那几个江南知府嘛,嘴巴的确算得上严丝合缝,昔年在任时更是对你们忠心耿耿……”
她伸出手指,卷住自己鬓角的碎发,眼珠黑亮而深邃,“奈何今时不同往日,这些人早已告老辞官,半截身子埋进黄土,对家业、对子嗣都心有牵挂——”明昙顿了顿,挑起眉梢,“你以为,本公主还会像多年前一样,仍然撬不开他们的嘴么?”
“不、不可能!他们受了我和母妃那么多好处,怎能转头就去做你的人证!”
听了她的话,明晖浑身颤抖,骇然非常,心里万分不愿相信,但理智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江南天高皇帝远,他们母子将手伸到那里、布出一个局来就已经足够费劲,即便当时有心斩草除根,想要把知道此事的官员都尽数杀掉,却也根本无力为之。
而现在,后患也是终于临头了……
望着明晖显然已经六神无主的模样,明昙觉得尤为无趣,不禁轻轻嗤笑了一声。
她早就说过,这位二皇兄看着聪颖,其实也不过只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罢了。
“传令下去,派三支队伍出来,将这些人暂时押入顺天府大牢,严加看管。”明昙收回放在明晖身上的目光,冲聂胜淡淡吩咐道,“剩下的人则迅速列阵,随本公主前往皇宫,将余下的叛军一并清理干净!”
“是,公主!”聂胜恭敬地点点头,把明晖交到另外的兵将手中,迅速转身下去传令。
与此同时,一阵微凉的东风吹来,将城楼上的灰烬与烟尘通通卷起,像是灰黄的浓雾般笼罩在半空,一时间竟连天空都看不明晰。
明昙抬起头,将周围的叛军都环视了一圈后,不由得捏紧缰绳,渐渐皱起眉来。
奇怪,怎么只见了明晖被俘?沈开谊那老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