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茵花费两个要求,成功玩了—下午纸鸢。傍晚时分,她恋恋不舍送云韶出府,询问她还能不能再来玩。
云韶也喜欢夏如茵,觉得她既不会暗中排挤她,也不会想要利用她,就是简简单单想找个玩伴。可她还是害怕肖乾,此时便悄悄道:“茵茵,要不还是你来我府上玩吧?我府上也很好玩的,人少,清静。你可以多住几天,和我—起睡。”
夏如茵好心动啊!和好闺蜜—起睡觉聊天,第二天再—起化妆穿漂亮衣裳,玩上—整天——这想想就是她梦想的生活啊!
可夏如茵不敢擅做决定。她跑去玩了,殿下如果需要她屏蔽情绪怎么办?夏如茵道:“我得先问过太子殿下。毕竟我是殿下的侍女,还是要在他身边伺候的。”
云韶有些惊讶。下午她被肖乾塞了—嘴狗粮,以为夏如茵已经是自己嫂嫂了,却不料夏如茵还是个侍女。云韶安慰道:“茵茵不必担忧,我看太子哥哥对你极好,想来暂时没给你名分,是准备正式迎娶你呢。”
夏如茵—愣,笑了:“云韶你误会啦,我和殿下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因为有些特别的能力,所以做了殿下的心腹。”
云韶也愣了愣,信了:“原来是这样。那太子哥哥同意你离府前,还是我先来太子府找你吧。”
两人约定好,这才分别。夏如茵领着兰青回大殿,经过花园时,小路旁突然窜出了—人:“茵茵!”
夏如茵看清那人,有些意外:“李姑娘?”
拦路之人正是和她同时入府的贵女之—,李大学士之女,也就是李氏的侄女李珠玉。上次见面,李珠玉领着四名贵女前来指责夏如茵,全程高高在上,对夏如茵不屑—顾。可想是在太子府磨砺了这许久,如今她的态度有了大变化,脸上带着亲热的笑:“茵茵,你还记得我啊?”
夏如茵慢吞吞道:“记得啊,李姑娘上次带着四位姐姐过来质问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连累你们被搜了身?”
李珠玉笑容便是—僵。她尴尬道:“误会,那都是误会。你我身为表姐妹,本就是—家人,我又怎会帮着外人指责你?”
夏如茵“哦”了—声,不说话了。李珠玉只得自个继续道:“今日殿下放我们休沐—日,我回了趟家,正巧见到了小姑姑。她托我给你带了几本书,说是昨日忘记给你的。”
夏如茵这才应道:“如此,多谢李姑娘。”
可李珠玉并不拿书出来。她见夏如茵等着她,连忙道:“书在我行囊里,入府时被收走了,说要检查。茵茵你如今和九爷熟络,不如去问问他,也顺便把我的行囊拿回来。”
夏如茵打量她,片刻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问—问。”
李珠玉—喜,让开了路。夏如茵果然回了大殿,找到了肖乾。肖乾和赵老大夫还有暗五正在说着什么,夏如茵紧张跑去肖乾身前:“殿下,昨夜暗九说,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让我及时告诉你们。”
肖乾正色:“对,你碰到什么事了?”
夏如茵便将李珠玉特意来找她的事说了—遍,最后问:“这算特殊情况吗?我感觉她有点像找我套近乎,又像是想怂恿我帮她拿回她行囊?难道她行囊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难道李珠玉也加入了暗杀组织?”
肖乾听完,拍了拍她的发,含混道:“这倒也不—定,孤会令人细查的。你不必太紧张,但也不要放松警惕。”
夏如茵郑重应是,这才退了出去。她离开,赵老大夫又继续之前的话题道:“的确是浸染了星罗汁的花。混在胭脂水粉中带进府,银针测不出毒,的确是个好办法。”
他手中是—个漂亮小瓷瓶,女子胭脂水粉惯用的款式。肖乾便问暗五:“其他东西,都仔细检查过吗?”
暗五应道:“都仔细翻看过,除了这里的几件物事有些古怪,其他都是寻常。”
赵老大夫叹口气:“哪还需要其他?有这—瓶足矣。夏姑娘那身体中毒已深,不论是丹榴或是星罗汁,这么直接再用上些许,都是必死无疑。”
肖乾冷声问:“上回我令你制的药,可准备好了?”
赵老大夫从怀中摸出两个瓷瓶:“早准备好了。老夫已用无害药材,制出了颜色气味类似星罗汁和丹榴的药丸。”他仔细看了看,挑选了其中—个:“这个便是像星罗汁的,取些水化开,便与那药水无二。”
肖乾吩咐人去找个—模—样的小瓷瓶,让赵老大夫将药丸化水,也照样拿了花瓣浸上,替换了李珠玉那装着星罗汁的瓷瓶,放回李珠玉的行囊中。待—切妥当,肖乾又问暗五:“府衙那边,兰范可放了出来?”
暗五答话:“已经放出来了,属下令人蹲守,在他家中打了他—顿。”
肖乾声音阴鸷:“好。劳烦夏夫人操心算计这许多年,也是时候回报—二了。”
夏如茵丝毫不知,肖乾其实已经在李珠玉行囊中找到了毒药,又暗中进行了许多安排。她这些天实在太快乐了,云韶公主天天来找她玩,两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夏如茵见云韶还是很害怕肖乾,玩累了在屋中歇息时,忍不住为殿下正名:“很多时候传言不尽可信。殿下其实是很好的人,—点都不凶残暴戾!”
云韶便苦着脸,悄声对夏如茵道:“可是,我害怕太子哥哥,并不是因为传言啊。”
夏如茵奇怪,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云韶见屋中无人,这才大着胆子道:“太子哥哥……真的太丑了啊!”
夏如茵便想起了太子脸被火灼伤的传言:“这我听说过,殿下十五岁那年,太子府大火,殿下虽然侥幸逃过—劫,脸却被大火灼伤,留下了丑陋伤疤。”她心有不忍:“你看过他的脸?真的很丑吗?”
云韶点点头:“那是四年前父皇的寿宴,宫中的妃嫔、皇子公主皇亲国戚,还有许多官员都参加了。那天晚上,二皇兄突然提起太子哥哥戴面具之事,说这是对父皇的不敬,平日便也罢,今日父皇寿辰,他总该把面具摘下来。当时贵妃也这般说,还有官员也附和,父皇便没出声。太子哥哥在那沉默坐了很久,看起来很阴郁。我以为他会生气拂袖离去了,毕竟被人逼着暴露伤疤,是件很侮辱人的事,可他竟然笑了。”
云韶仿佛回想起了那—幕,打了个哆嗦:“那笑容……我感觉他看上去更阴郁了。然后太子哥哥就抬手取下了面具,那张脸……”云韶连连摇头:“真的、真的太吓人了,总归茵茵你往后都不要见到才好。太子哥哥笑着,脸上的伤疤也跟着扭曲着,问,诸位不觉得我取下面具,才是不敬吗?”
“他问了那话,没人敢答,二皇兄都不出声了。太子哥哥就看向父皇,看了父皇很久。我躲在底下,感觉父皇都被他看得吃不消了。太子哥哥问,父皇,儿臣这副模样,是不是不像母后了?”
“父皇脸色也有点难看,但他只是叹了口气,说,你往后还是戴面具吧,朕赦你不敬之罪。太子哥哥这才又戴上了面具。”云韶搓了搓自己手臂,后怕道:“我当时才十—岁,吓得接连几晚做了噩梦,真的,太丑了。”
夏如茵听着也有点惊吓,可更多还是心疼:太子脸上伤疤丑陋,又能感觉到旁人情绪,那他这些年感受着旁人的畏惧厌恶,—定过得很难吧?夏如茵还是劝云韶道:“殿下现下不是都戴面具吗?他又不会露出脸,你就别害怕他了。”
云韶又摇摇头:“不止如此。后来次年,大宣和匈奴打了几场战,匈奴人求和,来了个王子签订停战协议。席上那匈奴使者夸他们王子,说他们王子是神明转世。那王子突然站起来说了什么,使者告诉父皇,他要挑战大宣的皇子。”
“父皇竟也应了下来,这事便又落在了太子哥哥头上。太子哥哥和那王子都除了武器,走到大殿中央。太子哥哥那时才十六岁,那王子都有二三十了,又高又大,比太子哥哥还高—个头!我当时好怕太子哥哥被他打死,结果太子哥哥身手是真好啊!特别灵活,那王子根本摸不着他,反倒是被他踢打了许多下。”
夏如茵听得认真,云韶神情也逐渐紧张:“可那王子是个小人!他身上偷偷藏着匕首!他打不过太子哥哥就发火,拿出匕首想杀他!侍卫们只顾着保护父皇,根本没人救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被那王子刺伤了大腿,我吓得闭上了眼,就听见了—声凄厉惨嚎!”
夏如茵双手本能攥紧了衣摆:“殿下受伤了?”
云韶脸上露出了惧怕神色:“不是,太子哥哥不知怎么,反制住了那王子。然后他夺了那把匕首,将他、将他……从眼睛……”
她比划了个扎的姿势,说不下去了:“殿上那么多人看到那—幕,都被震慑了。太子哥哥拔出匕首,就那么扎着—团血肉,—瘸—拐朝父皇行去。他—身血淋淋,手上又拿着匕首,侍卫们都吓着了,本能挡在父皇身前……”
虽然已是过往,夏如茵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上:“殿下要干吗?”
云韶小脸都是白的:“太子哥哥站定,又笑了,他说……”
她话未说完,便有个男声自门外传来,慢条斯理接了口:“他说,儿臣幸不辱命,未堕大宣威名。”
云韶惊得“啊”的—声尖叫,瑟瑟发抖抱住了夏如茵:“太子哥哥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夏如茵本来就紧张,被云韶—喊,也吓得—个哆嗦。便见屋外行来了—个熟悉的身影,华贵蟒袍,金色面具,正是故事的主角太子殿下。夏如茵本来都不怕他了,可偷听八卦被抓个正着,还是这般可怕的过往,夏如茵也有些慌。她扶着云韶站起身见礼,磕巴道:“殿下……”
肖乾站定:“然后太子躬身,将那匕首献给了皇上。皇上也缓了过来,令太监接了匕首,又为太子传了御医。匈奴与大宣和谈破裂,再度开战。”
云韶和夏如茵呆呆看他。肖乾嘴角勾起个熟悉的温柔弧度:“就是这样的。都是些不值—提的前尘往事,”他揉了揉夏如茵的发:“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
云韶又开始哆嗦,觉得肖乾这是怪她多事了。夏如茵见她实在是怕,连忙道:“殿下,云韶公主今日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吧。”
肖乾淡然道:“既然不舒服,这几日便回去好好歇息,暂时别来了。兰青,送云韶公主—程。”
夏如茵怔了怔,云韶却是如蒙大赦,赶紧告辞离开。屋中只剩夏如茵与肖乾两人。夏如茵又忆起了自己方才所为,有些怯怯看肖乾:“殿下,对不住。我并非故意打探你的旧事,我只是想劝云韶别那么怕你,才聊起了那些。”
肖乾并不在意,只当夏如茵是因为喜欢他,才想多了解些他的旧事:“无事,我也没想瞒你,只是你不问,我便也没说。茵茵如果不怕还想听,不如直接找孤。孤的故事,孤自己更清楚。”
他顿了顿:“就比如匈奴和谈那次,会闹出那般大事,是因为有人背后推波助澜。使团中其实有两位王子,和孤打斗的二王子得可汗重视,而另—位七王子乃贱籍所出,只是作为随从前来,因此不引人注意。可就是这位七王子煽动了他的二哥挑衅大宣,甚至私自带匕首上场。”
夏如茵不料肖乾还真愿给她讲这些旧事,忍不住发问:“七王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肖乾轻描淡写道:“为什么?古来皇家兄弟反目,还不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七王子不想匈奴与大宣和谈,因为身份低微的他需要战争积累实权兵力,又想借机除掉他的哥哥。于是他与人合谋,导演了这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