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掀开帘子吩咐完那一句后,徐晏重新坐了回去,手放在膝上,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人。
微风因他刚才掀帘的动作拂进来不少,顾令颜的面庞被吹得有点发僵,她悄悄拿手背去蹭了下脸颊,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沉默良久,徐晏方道:“颜颜,此事我会处理好,你不必担忧。”
“多谢殿下。”顾令颜低着头看自己衣衫上的缠枝纹路,声音低低的,“是我大意了,竟没想到越王会做出这种事来。”
越王行此事,无非是想强行生米煮成熟饭,让她入越王府得以拉拢顾家。顾令颜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这越王,想的未免也太过美好了点。
也难怪,他出生前皇帝连生三女,作为长子可谓是受尽了疼爱和瞩目。他胞姐浔阳公主又是个有能耐的,这些年越王身边说是围拢了不少人,可泰半都是浔阳替他拉拢的。
被保护的太好了,众人又捧着他,想法难免就和常人有所不同。
顾令颜敢肯定,哪怕今日真被越王得逞,除非皇帝亲自下诏,家里人宁愿让她先在家中继续待下去,也不可能遂了越王的心意。
“是他脑子不好使。”徐晏淡声接过话,“我先留他在别庄待几日,旁的事,你不必担忧。”
顾令颜张了张嘴,喝了杯茶压下心头情绪,眸子里有些担忧:“殿下留越王在别庄,那圣人那边,如何交代?”
七公主倒是好说,随意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可越王是要上朝的!他陡然间不在,皇帝那边必然不好交代,没那么容易过关。
徐晏凝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间笑了一声,周身冷冽之气尽数驱散:“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需担忧。”
他眉眼间透出了些许愉悦之意,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薄唇勾出一个弧度,俊美清逸,好看到了极致。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顾令颜将自己原本的担忧都给咽了回去。算了,反正私自扣押越王的是太子,又不是她。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顾府门口。
顾令颜道了声别后就拎着裙摆下了车,绿衣在外面扶着她,后面是一群捧着她平常用具的婢女,就要一同往府里走。
但徐晏却也跟着下了车,顾令颜惊讶的转头看过去,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去找师傅说会话。”触及到她惊诧的眸光,徐晏上前了两步,声音轻缓。
顾令颜低下头看面前的数级台阶:“哦。”
回到青梧院时,天色昏黄晦暗,院中布着浅金色的暖阳,连碧瓦都被照得反射出光亮。傍晚的阳光透过窗棂的忍冬花纹格子照进了屋内,在地衣上留下痕迹。
众人簇拥着顾令颜去洗漱了一番,她让人搬了一把柚木摇椅,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乌发坐在院子里。
绿衣洗了一碟子樱桃放在案几上,红彤彤的果肉上覆着几滴水珠,让人看一眼便口齿生津。
顾令颜手里拿着卷书在看,一边看着手一边从碟子里拿樱桃吃:“今年家里结的樱桃多么?”顾家有好几株樱桃树,每年到了春日食樱桃的时候,不必去外面高价采买,也无需等皇家赏赐,在自己家中就能用上。
“今年丰收,挂了不少果子呢。”绿衣见她快用完了,又拿了一碟子出来,笑道,“昨儿夫人还在说,这么多樱桃,恐怕有些要拿去送人了。”
顾令颜眼睛一亮,将手里拿着把玩的樱桃梗扔下,说:“那拿一些做蜜煎樱桃吧,我好久没吃过了。”
绿衣应了好,又带着人去采摘樱桃了,顾令颜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眼神逐渐开始涣散。
就在她快要阖上眼时,面前蓦地一暗,挡住了星月挥洒下来的丁点光亮。
什么也看不清了。
顾令颜茫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徐晏那张隽逸的脸,正带着几分浅笑看着她。顾令颜蜷了蜷手指,不着痕迹地皱起眉:“殿下怎么在这?”
“我刚从师傅那出来,过来看看你,你可用过晚膳了?”徐晏笑着在她身旁坐下,将烛台移了个位置。
眼前又重新明亮起来,顾令颜不再晃来晃去的,从摇椅上直起身子,淡声道,“殿下该回宫去了,时辰已晚,我要休息了。”
徐晏指了指天上挂着的一弯皎月,声音懒洋洋的:“这么晚了,长安城中有宵禁,宫门也落了钥,我如何回去?”
顾令颜没再答话,想着今日瞧见的那一屋子的甲胄,便是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