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一张粉白的脸儿、水润的杏眸,他轻轻应了一声,拿过薄衾给她盖好,轻声说:“睡吧,待会我喊你起来用点心,等太阳小了,咱们一块去游太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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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正严,蝉鸣阵阵。
端午前后,瘴气旺盛、虫蚁繁多,本该是各闭门户修养身息之时,又是刚忙完新帝婚事没几日,但京中上下却意外的又忙碌起来。
五月初九,为皇后生辰,按理诸郡应该上表庆贺,且朝臣和命妇也需前往拜见。
但今年新帝却未让诸郡献贺礼,只派了人给贫者发放衣粮,且还是用的自个私库的钱。
因着这件事,长安城众人对新帝的意图也有些揣摩不出。若说他重视皇后,可却没让人献上珍宝大肆操办;可若说他不重视,这钱也没少花,还让皇后落了个好名声。
心中虽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却不敢怠慢,都在家中准备起来。万一真要觐见拜会,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到了生辰前一日,宫中终于来了旨意,让朝臣和命妇一切如常,不必入宫拜会。
“怎么突然说让人不必来拜会了?我还让婢子都将礼服整理好了,准备今日穿上呢。”李韶笑望着坐在一旁饮茶的女儿,柔声问着。
顾令颜轻声回道:“陛下本来说要的,我嫌麻烦,再说他们也未必是真心替我庆生。与其浪费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就同家里人说笑玩一会呢。”徐晏总说这是她第一个在宫里过的生辰,不想委屈了她,直到昨日才应下了不大肆操办的事。
李韶点点头,捏了捏她的面颊:“怎么瘦了?是不是换了个地儿,水土不服?”
两地相隔不过几里路,顾令颜手中茶盏一个没拿稳,晃动间差点洒了出来。她扯了扯唇角,无奈道:“阿娘,我没瘦。”就算真瘦了,那也不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
仔细看了她好一会儿,李韶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顾若兰在身后给猛地拉了一下,这才闭上了嘴。
沉默片刻,她口中连道了数个好字:“阿娘什么也不求,只要你过得舒坦就行了。”
顾令颜轻轻靠在她肩膀上,抿了抿唇瓣:“我知道的,阿娘。”
中午用膳时,徐晏也从前朝回了含凉殿,和顾家众人一同用膳。
众人都是见惯了宫中膳食的,本觉着不过是要比往常更丰盛些,但在馔食被呈到众人桌案上后,还是难免为之一惊。
每个人桌案上的馔食都不相同,恰恰好是按着众人喜好摆的。
便是顾令颜也略微有些讶异。家中人多,她只是嘱咐了膳房几句,并未细说。能做到这个程度…她蓦地转头看向身旁那人。
徐晏对着她微微一笑,借着桌案和衣袖掩盖,勾了勾她的手指:“怎么了?”
顾令颜眨眨眼睛,问他:“是你吩咐的?”
略一迟疑过后,徐晏点了点头:“嗯。”随后又有些忐忑地问,“颜颜,你不喜欢么?还是我哪里没吩咐好?”
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来,心口像被什么给攥住了似的,顾令颜怔忡片刻,随后道:“没,挺好的,都是他们喜欢的。”
用过午食,顾家人出宫回府,徐晏也去了前朝处理政事,顾令颜下午睡了一个时辰午觉后,便在屋里看书,不知不觉间,已近黄昏。
已经到了用晚膳的点,但徐晏却迟迟没回来。
她打发了人去问,来人回禀道:“陛下说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殿下若是饿了也别等着,先自个用些东西,千万别不爱惜身子。”
顾令颜皱了皱眉头,话虽如此说,但她又怎么可能不等。只是五月按理说,不该忙成这样才对。
她又坐着看了会书,外面天色彻底黯淡下来,星子点缀在空中遥遥闪烁,半轮明月高挂,与星光争辉、
正要站起来去外面走两步,却见得徐晏从外面阔步走了进来,一身的风尘仆仆。
回来后便直接带着她往外去,道自己将晚膳布置在了蓬莱岛。
在案上看去,蓬莱岛便已是火光熠熠,一盏盏灯火高低错落有致。乘舟越是靠近,便越是能看清岛上景致。
每一处都被重新布置过,便是连那一簇簇花丛的摆放,也与从前不同。
从岸边到蓬莱殿的路上点了一路的宫灯,且每一盏宫灯上的图案都不相同,犹如点点星火坠入凡间。
那宫灯上的画作略有些眼熟,顾令颜不由得驻足看去,一时间怔了神,那画有些是她从前所作,另一部分的落款……则是徐晏。
恰在此时,眼前突的亮了一下,随后便是如夏日惊雷的轰鸣声响起。顾令颜猛地转过头,太液池岸上无数火树银花升起,照亮了大半个天际,而后又如繁星落入银河般归于寂静。
一片嘈杂声中,有人趁势握住了她的手,隐约能听到他在唤她:“颜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