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交错,柳枝摇曳。
在这一片山崩地裂般的声音中,顾令颜听见他轻声问她:“颜颜,喜不喜欢?”
看着太液池岸边延绵不绝的火树银花,似乎比漫天星子更为夺目,在那一道道蓦地亮起又熄灭的火光中,她不禁有些失神。
这是他第一次为她庆贺生辰。
相识这么多年以来的头一遭。
心头便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
“颜颜,从前我没陪你一块过过生辰,去年又在河西,所以才想着……”他顿了片刻,又道,“才想着今日为你准备一场惊喜。”
面前那人一双黛眉长而弯,莹润的杏眸映着怔忡,朱唇点着秾艳的口脂,眉眼如画一般动人。
火光映衬下,整张面容更为无暇。
她没说话,徐晏心跳便快了起来,半晌后,才试探着去拉她的手:“白日政务忙,且还有旁人,我便留到了晚上。颜颜,我想将过往的种种都补偿给你……”
“徐晏,好了,你别再说了。”顾令颜忽的唤了他一声,但一开口,便满是哭腔,“就这样吧,你别再说了。”
徐晏心里并不好受。
她虽未将话说完,但他却明白,从前的他对她不及如今的十分之一。
他不禁想着,假若从前他更爱惜她一些,那他的颜颜,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多伤害了?
“好,我不说了。”徐晏将她抱到怀中,哑着声音说,“颜颜,对不起。无论你是生气也好打骂也罢,我都甘愿受了,只求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南风拂过俩人的衣襟,晚间少了白日的炎热,鸣蝉声愈发的清晰。
顾令颜在他怀里不停地啜泣,许久后方才拽着他的衣衫,堪堪止住了哭声,小声问:“那你从前对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带了一点质问的语气,但更多的却是娇蛮。
明知道已经是过去的事、明知道已经说好了不在意、明知道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答案,但她今日却是按捺不住自个,想要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从前不能对自己这样好。
她以前从未问过的。
只是单纯的想要问问他而已,哪怕看上去有些无理取闹。
从前的事,哪里能有什么原因。徐晏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不住低声道歉,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眼泪,声音里带着慌乱。甚至于,还有些许害怕。
他怕她就此更加的厌恶他。
正是抓住了这一丝害怕,顾令颜便又将那句话问了一遍:“徐晏,你告诉我为什么吧。”
他浑身僵住,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动作迟缓而又僵硬,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引了她厌烦。
顾令颜仰着脸看他,柔腻的面颊上还坠着几滴泪珠,眼尾一片绯色,浓密的睫毛被泪水粘连,分成了好几缕。
徐晏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眼睛,终是退让一步,软下了声音:“从前是我太过自大,忽略了你的感受。颜颜,不哭了好不好,我心口很疼。”
顾令颜戳了戳他的胸膛,冷哼道:“原来你也会疼啊。”似是不解气,她又用力点了好几下,脸颊一直气鼓鼓的,面上带着些许愠怒。
许是刚才发泄过了一通,又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给问了出来,她整个人好受许多,堵在心头的那口气仿佛被抒发了出去,身子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那声音娇气又甜腻,听到耳朵里便让人忍不住柔和了眉眼,徐晏顿了半晌,方才压低了声音说:“我如何不会疼?”
顾令颜又是浅浅看了一眼,眸光并未多加驻足,撇了撇嘴:“我还以为陛下当真是厉害至极,根本就不知道疼这个字如何写。”
“怎么会。”他软声道着歉,恨不能将心剖开给她瞧瞧里面装着什么,“你那日说不要我的时候,我心口疼得都快裂开了。”
徐晏抚着她的发丝轻哄了好一会,待她神色略加好转后,方才揽着她往蓬莱殿走去。
一整条道上都点缀满了宫灯,除去前面几幅是她的画作,顾令颜隐隐瞧见旁的落款皆是他,从岸边一直延伸到了蓬莱殿中,仿若无边夜色中的星火。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进入蓬莱殿时,她方才问道:“是你何时作的?”
“什么?”徐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再问过一遍之后,方才轻声回道,“从纳采之后开始的。”
“我从未陪你过过生辰,便想着这次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大部分宫灯上的画作,都是他一笔一划画出来,最后再由匠人雕刻在宫灯上。不过是些普通的画作,让别人来做也并无不可,且画师说不定比他画得还要好。
只是他却不愿假手于人。
沉默良久,她轻声唤道:“徐晏。”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的忐忑:“怎么了?”
“你以后也会这样吗?”明知道有些事问与不问,没有任何分别,却非要去探一个究竟。
徐晏没有丝毫的犹豫,点头应道:“会。只要你不嫌我烦,我会一直如此。”
“此次我未让诸郡上表,也没让他们进献贺礼。”他牵着她的手指紧了紧,缓声道,“颜颜,你别生气,我给你准备了别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