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颜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你不是已经让人给下户发放了衣粮么?他们献上来那些东西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又资费繁多,还不如我自个让人去采买。”
让底下诸郡献贺礼,无非又是给了他们一个搜刮敛财的机会,她何必让别人踩着自己的名声捞钱。
“这样已经足够了,他们送的那些东西我也不一定喜欢。”顾令颜莞尔一笑,眉眼间染上了些许光彩。
徐晏拉着她净手,桌案上各式菜肴都用精致的小碟盛着,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但每样都只有两三口的分量。
他先给她倒了小半杯青梅酒哄着喝了,舀了半碗骊塘羹放在旁侧,而后才往她的碗中挟了许多鸳鸯炙、鸭脚羹、梅花脯等物。
顾令颜往桌案上看了一圈,却突的说:“我想吃槐叶冷淘。”
槐叶冷淘是以槐叶汁水和面,制好后的面用井水筛过数遍,再伴以佐料。入口冰凉,最适合夏日。
但今日的桌案上并没有,徐晏先是愣了一瞬,温声说:“晚上吃那么冷的对胃不好,等明日再做好不好?”
顾令颜却有些不依不饶:“可我想吃,刚才还说是给我过生辰呢,结果想吃个槐叶冷淘都吃不着。”
“明日中午再吃吧。”徐晏征询着她的意见,小心翼翼道,“夜露本就寒凉,再用这个身上便更冷了。”
徐晏耐心哄了许久都不见效,直到最后答应了她许多事,才让她不再惦记这个。
俩人用完了饭,徐晏带着她往内殿行去。
这还是顾令颜第一次去蓬莱殿的内殿,以往累了,顶多在偏殿歇息片刻。
此刻宫人们早已退了下去,殿中寂寂无声,地上铺着厚厚的祥云纹织绮地衣,俩人走在地上的声音很轻,能听闻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殿中烛火摇曳,被布置得金碧辉煌,墙上甚至还镶嵌了数颗夜明珠。
床榻前笼罩着层层薄纱帐幔,数个箱笼放在一旁,紧紧阖着。
徐晏从桌案上拿过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挂件,一方小巧的黄杨木挂件。
顶上是一只幼虎的形态。
顾令颜略微怔了片刻。
徐晏将印章递给她,温声说:“颜颜,这个虎形挂件是我篆刻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她伸手将那挂件拿了出来,仔细看了一圈。
这形态,她在熟悉不过了,同她从前曾送给过他的那枚镇纸一样,一模一样。
顾令颜看到在幼虎额侧,还篆刻好了她的名字,那字迹遒劲有力,刻下去的每一刀都入木三分。
“颜颜,你喜不喜欢?”她久久没说话,徐晏怀揣着忐忑的心思又问了一句,手掌攥紧成拳,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里,留下了几道血印子。
她甚至能听到他声音里的颤抖,那是带着无助和害怕的颤抖。
顾令颜清楚他在害怕些什么。良久,她将那虎形挂件握在了手心里,展颜一笑:“喜欢啊。”
片刻的怔愣过后,徐晏猛地反应了过来,却仍旧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问她:“颜颜,你刚才说什么?”他揽着她的腰身轻哄,“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说我喜欢呀。”顾令颜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轻声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很轻,却足够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听个清楚。
徐晏有些不敢置信的轻轻触碰了下她,而后方才有些不确定地唤她:“颜颜。”
他篆刻这个挂件时,正想着这是送她的礼物罢了,却没想过她真的会喜欢。原本还做好了她目露嫌弃的准备,便全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蓬莱岛在太液池中央,因在水中,整个岛常年弥漫着水汽,即便是五月初的晚上,都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宫人早已尽数退下,顾令颜沐浴过后,便半靠在榻上拨弄那个挂件。
身上寝衣单薄,她有些冷,却又懒得起身添衣。
殿中寂寥,唯有更漏声在墙角响起。
徐晏从浴房出来,便要抱着将她塞进锦被里头,生怕她因此而着了凉。俩人身上都只着了身寝衣,且单薄至极,两相触碰时,那层薄薄的布料状似无物,肌肤恍若贴在了一块儿。
顾令颜眨了眨杏眼,流转着波光去瞧他,心跳愈发的快,脸上带着一丝慌乱。
芙蓉面上流露出的一丝无措和可怜之态,瞬间就令徐晏加重了呼吸,循着那处柔软似蜜的美好便吻了下去。
辗转良久,几欲溺毙其中。
顾令颜从中抽身喘息时,又瞥了下徐晏,眸子里带着些许的不满。
那一眼媚而不自知,徐晏的眼底染上了红,俯身轻轻啄吻,呼吸逐渐交织在一块。
混乱间顾令颜不小心踢了徐晏一脚,被他惩罚似的咬了一下脖颈,微恼道:“乖一些,别乱动了。”
红烛影摇,帐幔轻拂。
蓬莱殿旖旎风光无限,顺着太液池的浪潮就此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