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在太极宫住了两个月,妃嫔们也安静了两个月,几个未成家的皇子女最开始每日都会过去给她请安。她本就不喜太上皇那堆孩子,忍耐了几日后,便没再让他们过来请安。
自个又住了一段时日,终是嫌太极宫无趣,估摸着那群命妇们也该消停些了,便让人收拾行囊,准备搬回太极宫去。
回去前,她去看了眼太上皇。
朱贵妃今日着了一身鹅黄色百鸟纹衫子、外罩柳色织金斜罗背子,一条烟霞色长裙曳地,将原本就细心妆点过后的面容,更衬得姣美动人。
徐遂看着她,讷讷道:“这就回去了?”
“是啊。”朱贵妃答得理所当然,“本来就是为了过来舒坦舒坦的,又没乐子可瞧,还总是看到一些惹人厌的脸,我可待不下去了。”
徐遂沉默良久,轻声说:“我依稀记得,你从前同她们关系都尚可,便是阿吴,你也是多加关心的。”
朱贵妃耸了耸肩:“装的呗。”她看着徐遂,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整个宫里,谁不会装?便是圣人,登极前不也在我面前装了那么多年么?”
殿中安静了片刻,徐遂猛地咳了几声,从苇席上站了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盯着她,眸底神色晦暗不明:“那时候,我从未在你面前装过什么。我一直以为你压根就不在意这些,倘若你那么不喜他们,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她过来只是来瞧上一眼的,徐遂的话压根就引不起她心里的半点波澜。
又气了他几句之后,干脆甩袖子走人,施施然的出了太极殿。
回宫后,想起前些日子在太极殿的无聊日子,她便办了个赏荷宴。
已是夏末,池子里的荷花早都凋谢得差不多了,但太上皇后说这是赏荷宴,其他人便不敢有异议。横竖是个筵席。名头到底是什么不重要。
因着是朱贵妃举办的,顾令颜也一大早起了身,梳洗过后选了好一会衣裳,才堪堪满意。
徐晏临出门前,她还坐在妆台边上,由着宫侍给她描眉。他走上前执起她的手捏了捏,轻声说:“待会宴散时我去接你。”
顾令颜斜乜他:“堂堂皇帝跑去清思殿接我,被旁人看到了要笑话的。”
“谁敢!”徐晏故意板起了脸,而后又软下声音道,“我去接我的皇后回来,他们有什么可笑话的?若是笑话,那只能是他们嫉妒,因为他们没人接。”
顾令颜一下子就笑出了声,瞪了他一眼后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快出去吧。”
“就知道赶我走。”徐晏嘀咕了几句,倒也没再继续纠缠,径直出了宫门。
朱贵妃的赏荷宴就设在太液池边上,听到宫侍通传皇后到了,众人纷纷起身垂首候着。
围在朱贵妃身边的,都是些年纪稍长些的贵妇人们,她过去陪着说了两句话后,便去了个荫凉处赏荷。手边案几上摆着数样果子和糕点,还有一盏清水。
“你猜她们在那边说什么?”朱修彤戳戳她,看着朱贵妃的方向冲她眨眨眼。
顾令颜摇了摇头说不知:“说什么?莫非你知道不成?”
朱修彤撇了撇嘴,冷笑道:“想着怎么让你日子不好过呢!”见顾令颜面露不解之色,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你没瞧见她们身边带着的人么?都是世家族女,现在凑到我姑母面前去,你说是为什么?”
听到是这个,顾令颜反倒冷静了下来,手里握着的团扇慵懒摇了几下,温声说:“没事,反正母亲也没怎么搭理她们。”她拿团扇点了点,示意朱修彤看过去。
只见那些个带着族女的,说十句话,朱贵妃都未必肯回上一两句,连眼神都懒得往那边瞥。
以朱贵妃这样的身份,多得是人想要奉承她,身边围绕的人里,单纯陪她聊天凑趣的也不少。
这种带着目的来恭维她的,反倒还不怎么受待见。
朱修彤仔细看了一会,才猛然发现纯粹是自个在那生闷气,实际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捏了下衣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下回我瞧清楚了再跟你说。”
几人在池边凉亭处坐着赏景,倒是有几人想要带着族中女郎过来拜见皇后,却全都被侍从给挡在了几丈之外,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天气还热着,用过了一顿午膳后,便到了筵席散去的时间。
因着朱贵妃尚未离去,众人照例都还没走,仍坐在那说笑逗趣。
不远处出现了一群着锦衣之人,宫侍执孔雀羽扇,神色肃穆庄严,声势浩大的款款向这边行来。众人透过树丛,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时,纷纷变了脸色。
任是谁都瞧得出来,那是帝王仪仗。
宫中两个女主人压根不搭理人,正愁着如何引荐呢,转眼便来了这个天大的好机会,有几个贵妇人一时间喜上眉梢,掩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捏了下带来的人。
任凭他们心中如何激动忐忑,却只能见得皇帝的织着金线的革靴从他们面前过去,连个眼神也未曾施舍,径直去了太上皇后跟前见礼。
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人,顾令颜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今日的宴席大部分都是女眷,以往他是绝对不会出席这种宴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