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苒从那些回忆中抽离,看秦文依的眼神疏离。
“有什么事吗?”她淡淡问。
秦文依笑着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好巧。”
顾苒:“不巧。”
她余光瞟到那些塑料小姐妹的目光已经在往两人身上汇集,吃瓜的激动心情似乎已按捺不住。
秦文依对着眼前态度不甚友善的顾苒,脸上笑容些许凝滞。
确实跟从前唯唯诺诺的小女孩不太一样了。
她想起徐助理那条几乎让所有人都看尽了笑话的朋友圈,以及那个“行为不妥的追求者”新闻。
季时煜在用一种高调,甚至卑微的姿态,无惧任何眼光地在向顾苒示好。
秦文依眸光微暗,捏着高脚杯的手指紧了紧。
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或许是从她回来后季时煜追着顾苒跑出去那一刻开始,又或许是更早,在季时煜跟她提分手的那一刻开始。
但后来的那一个不应该是顾苒。她不配。
她依旧记得跟季时煜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羡慕,恭维,仿佛拥有了一切。
她在那时候注意到顾苒,司机家的女儿却难掩美丽,她听到季时煜警告了那些霸凌顾苒的同学。
那时候的季时煜应该是不喜欢顾苒的,于他而言或许只是看不过去而已,毕竟是自家司机的女儿,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她突然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尤其是当她发现顾苒偷偷看季时煜打球,顾苒看季时煜的眼神蕴含着什么,她不会感觉不出来。
可是顾苒凭什么喜欢季时煜?
她不过是司机家的女儿,她甚至都不配出现在这所学校。
她故意在她面前靠近季时煜,故意把她介绍给其他人,享受看她逃避,痛苦,无地自容的时的那种感觉。
秦文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刚发现自己并不是孤儿,她只是不小心走失了,她有亲生父母,她的父母在山坳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找到秦家,想认回自己的女儿。
她尖叫着让保镖把那对恶心的夫妇赶走,她是秦家的小姐,优渥的,高贵的秦家小姐,男朋友是季时煜,顾苒在她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现在,秦文依看着顾苒。
无论季时煜怎么样,即便她跟季时煜已经分开,可是顾苒,她当初不配出现在学校里,现在也不配出现在这里,更不配跟季时煜在一起。
秦文依脸上随即恢复微笑。
老友见面,这些年中间发生了很多事需要叙叙旧。
她冲顾苒敬酒:“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能遇见你,对了,你爸爸最近身体还好吗?”
顾苒低眼看了看,没有去碰秦文依敬过来的酒。
她又在提醒她,让她不要忘了自己是谁。想看她逃避,羞辱,落荒而逃。
“我爸爸去世了。”顾苒回答。
秦文依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正准备说两句安慰的,顾苒又接着开口:“去世之前依旧是季家的司机,你满意了吗?”
秦文依表情一僵。
顾苒面对眼前的人。
她忍了那么多年,讨厌了那么多年,又因为一句“不过是秦文依不在了”痛苦了那么多年,今天再面对这个人,终于毫无顾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把自己的厌恶说的明明白白:“我爸爸是司机,但那又怎么样呢?不管他是谁我都爱我自己的父亲。英德是季家让我堂堂正正去的,今天也是我拿着邀请函来的,如果你觉得我不配,不用在这里阴阳怪气,你那么高贵,当初大可以去找学校开除我,跟学校说我一个司机的女儿不配入读英德,今天你也可以让人把我带出去,说我没有家世不配站在这里。”
顾苒声音提高,不少人听到动静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可是你没那个本事,因为你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有多荒唐,你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我,用我的自卑,衬托与维护你那高傲的身份与自尊心。”
“可惜今天你失算了。我现在不是那个任你戏弄羞辱的小孩儿。”
顾苒突然轻笑一声,看着脸色苍白的秦文依:“如果真的要说,你不也是养女,我们谁又比谁高贵?”
秦文依大脑懵了片刻。
从她被秦家收养的那一天起,秦家人就不提她是养女,后来也没有人提她是养女,再后来遇到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养女这个事,她也绝不告诉别人这个事实。久而久之,她似乎已经忘了这个身份,忘了很多年前,曾经有一对寒酸的夫妇来找过她。
直到在如今秦家联姻时,她才依旧认识到这个圈子里的世家有多么的刻薄与现实,对方一次次地介意她养女的身份,养女跟亲生不同,面对她只是个养女的身份,对方一次次犹豫。
秦文依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杯红酒,最敏感的事情被扒开,一瞬间,仿佛失去了自控力与理智。
她把酒向顾苒泼过去。
只不过一下秒,她腕骨一痛,酒杯哐当摔在地上,酒液四溅。
秦文依腕骨吃痛,忍不住叫出声。
季时煜冷冷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