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花也让李大牛笑的一脸蒙:“你们小庄头要替平安庄挑粮食?”
李大牛脸上的笑凝固住了:“就是搭伴,搭个伴儿。”
牛队长看不下去了,问夏菊花:“夏队长,你今天骑自行车了没,带我一段行不?”气的李大牛要翻白眼。
夏菊花也怕其他两个队长问出自己不好回答的话来,向牛队长点头说:“骑了,就是我技术不好,怕把你带沟里去。”
“没事没事,能少走点儿弯路,带沟里我也认了。”牛队长一本正经的说。
等夏菊花打开自行车的锁,推到大队部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那三个生产队长都没走,全跟牛队长站在一起等着她呢。
“我这自行车可带不了这么些人。”夏菊花把车把攥的紧紧的,一脸紧张的看着不肯迈步的几个生产队长。
五队队长乐了:“我们就是心里不托底,想问问你们生产队是按以前那么交公粮,还是多交点红薯,少交点儿别的粮食?”
夏菊花有些不解:“刚才当着大队长不是说好了嘛,都把最好的粮食交公粮。当然是按着往年一样该交啥交啥,咋能想着多交红薯糊弄呢?”
五队队长有些不相信:“你们生产队种那么老些红薯,小麦玉米啥的才打了多少?”
打了多少也不能全告诉你。
夏菊花抿了抿被风吹乱的头发说:“不管我们打了多少,应下的事儿就得办到。我觉得大队和公社肯定已经替咱们争取了,要不跟牛队长说的似的,按往年一样交公粮,咱们交不上就成了欠粮站的,大家还不是一样天天得啃红薯。”
五队队长没说话,李大牛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问:“你啥意思,刚才当着张主任不说,现在跟夏队长说管啥用?还是想让平安庄多交红薯,你跟在后头捡现成的?”
别人咋想的夏菊花不管,招呼了一声牛队长,自己偏腿上了自行车,等牛队长坐到后车架上,车子歪了两下就归于正轨,很快把另外三个生产队长落在后头。
牛队长等看不着几个人的身影了,才说:“夏队长,我还是下来走着吧。”
“不用,也费不了多少事儿。”夏菊花上辈子用自行车送孩子,后车架子上一次坐两个的时候都有,并不觉得太沉。
牛队长叹了一口气说:“五队长就是那样的人,哪头风大了他就倒到哪头了,自己从来不敢出头,你别往心里去。他们生产队今年的红薯种的少,别的粮食也没你们生产队打的多,肯定是想着多交点红薯,好多留点儿正经粮食。”
夏菊花想了想才说:“牛队长,这年景哪个生产队也不容易。我们生产队的人出的是啥力,五队队长不清楚,你们生产队跟我们地挨着地,还能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牛队长现在才对平安庄心服口服:“咋能不知道呢。你别说,从知道你们生产队的产量之后,我们生产队的社员一个个下地都有精神了,还想着早点儿漏粉儿呢。”
这才是正经事儿。
夏菊花就跟牛队长讨论起漏了粉条之后,应该咋做更好吃上来。话题安全,可说的也就多,直到到了平安庄,牛队长还一脸意犹未尽:“夏队长,等哪天我们生产队杀了猪,就按你说的这么做。”
夏菊花见到了地方,把车速放慢让牛队长跳下车子,自己也下了车说:“行,你试过之后就知道好吃了。”
“你又想着吃啥呢?”五爷的声音猛地冒了出来,把夏菊花吓了一跳,扭头发现七喜正扶着五爷,一脸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七喜,你不说陪五爷在家里呆着,让他大冷天出来吹风,要是吹病了咋整?”夏菊花先责怪七喜。
五爷跟牛队长点了点头,才向夏菊花说:“我听说你去大队开会了,在家里呆不住,才让他跟我出来的。还不都是你,非得说我身边离不开人了,这小子这些天可把我烦够呛。”
老人家,你嫌孙子麻烦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把嘴角耷拉下来?夏菊花看了低头偷笑的七喜一眼,重新扭头跟牛队长告别,陪着五爷慢慢往回走,边走边说:“公社张主任来大队了,说让交公粮呢。”
老人担心的一定就是这个,要不也不会大冷天在家里呆不住。面对五爷,夏菊花觉得没啥不能说的:“不过不是按着往年的量交,只交往年的一半。我觉得咱们生产队留出来的粮食够交了。”
够是当然够了,不过谁嫌自己手里的粮食多呢。五爷的步子都慢了下来:“还是按原来的样数交呀?”
“嗯,得按原来的样数交,价格也跟去年一样。”
“交吧,皇粮国税,自古以来种地的哪有不交的。要不是今年县里给出了打井的材料,咱们也没这些收成。对了,给咱们多少救济粮?”五爷想得很开。
夏菊花摇了摇头说:“上头说让咱们交一半公粮已经是照顾咱们了,就不给平安庄救济粮了。”怕五爷听了上火,她补充了一句:“不光咱们平安庄不给,别的四个生产队也都没有救济粮。”
“不给就不给吧。”五爷仍然很平静的说:“就算不给救济粮,咱们今年落到手里的粮食,也比往年多。”说完自己神秘的笑了一下:“你忘了咱们还能从麦麸里筛出点儿面来呢?”
按着春天筛出来的比例算,新买回来的麦麸还能筛出个三百来斤面来,五爷觉得完全是白赚的。
夏菊花听了也是一笑:“那面我觉得还得留在生产队里。我想着是不是给超过六十五岁的老人,一人发上三斤,让他们过年好好吃顿饺子。”
全都分下去,一人都合不上一斤,生产队也不能一点儿正经粮食都不掌握,真遇到事儿了咋办?
对此五爷连连点头:“行,整个生产队超过六十五的,也就我们这十几多个老不死的,用不到一百斤就够了。我那份不要,夏天收的新麦子我还没吃完呢。”
七喜静静的走在五爷身后头,一句话都不插。夏菊花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对五爷说:“五爷,这面你要是不拿的话,别人能吃得下去嘛。”并不是人人的儿孙,都跟五爷的子孙一样,对老人的东西半点儿不惦记。
也就仗着这一年多来,五爷不时的在街上骂两句闲街,平安庄才没再出克扣老人吃食的事。
五爷想到这一点儿,有点儿兔死狐悲的说:“唉,老了成了废物了,人家都不待见了。行,为了让那些老哥们老姐们放心吃口饺子,这面我腆着脸要了。”
见夏菊花一直推着自行车跟自己爷爷走,一直没出声的七喜问:“嫂子,我去叫秋生?”
“去吧,我得问问明天生产队的安排,看看哪天去交公粮合适。”夏菊花觉得七喜鬼精鬼精的,这句话插的太是时候。
等七喜跑开了,她才劝五爷:“你们家这几个都挺孝顺的,你可别老说自己成废物的话,连我都不爱听。要是你都是废物,我都不知道该跟谁商量事儿了。”
“唉,”五爷又叹了一口气:“你也不想想,咱们平安庄还算好的,听说孙家庄那边谁家的老人喝药了,我都不爱打听。”
可不是不爱打听嘛,这个时候喝药是为啥,听到的心里都明镜似的。夏菊花很快打起精神来,小声说:“管别人干啥,只要咱们平安庄的老人们都好好的就行。”
话是那么说,可五爷的情绪直到陈秋生来了还是不高。陈秋生还以为老人家是心疼粮仓里的粮食,很是劝了几句,还给五爷算了帐,把平安庄今年产了公粮之后,每个人实际能分到的粮食足有四百八十斤的数目念的震天响。
五爷听了心里也高兴,又不愿意因为自己让大家跟着不高兴,笑了:“那你们可得看好了,既然交公粮咱们就好好交,不能把不好的交上去。”
“放心吧,咱们平安庄交公粮可没掉过链子。”陈秋生贫了一句,问夏菊花:“总共六千来斤粮食,一牛车也就拉四千斤,还得安排二十个人挑。”
五爷不由想起薛技术员来:“这要是薛技术员还在就好了,一拖拉机就给咱们拉到粮站去了。”
夏菊花听了不由眼前一亮。今年平安庄社员们种地省力气就省在薛技术员的拖拉机上,夏菊花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