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志亮当选了村长,夏菊花却用了一年的时间,带他熟悉了工作流程,掌握了对外关系之后,,才彻底退出了村里的管理,同时卸下的还有合作厂厂长的职务,以及各厂子副厂长、技术负责之类的职务。
各厂虽然有些不甘心,夏菊花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除了保留了各厂的股份外,别的事儿一概不再插手——要退就退得干干净净,以后她只拿分红过日子就行了。
真当她的分红少吗?
粉条厂百分之十、方便面厂百分之六点五、合作厂百分之十、运输队百分之十五,去年一年下来,给夏菊花带来的收入都在十万元以上,还没算齐卫东四处盖的农贸市场呢。
那小子除了夏菊花当年提醒的承平市(地区已经改市)、省城外,采取了挣钱就盖农贸市场的策略,并没放过l省的其他地区,现在已经快把各市盖全了。
虽然各市给他划的地都快到城边或郊区,齐卫东一点也不嫌弃:与各地区现有的农贸市场相比,他的优势在于货源。只要货源充足、商品丰富、包配送,那些商家就算是远一点也愿意到他的农贸市场租场地。地方不愁出租,货源挣差价,配送货又赚一笔,齐卫东的钱挣得不要太快。
对于一直投资的夏菊花来说,齐卫东赚钱就相当于她赚钱——前两年投到齐卫东那里的钱,他还拿现金给夏菊花分红,没用上三年,那小子直接给夏菊花一个合同,写明农贸市场夏菊花占股百分之二十,连红也不给夏菊花分了。
自己前前后后投资到齐卫东那里的钱,约摸有十几万,占县城农贸市场百分之二十,夏菊花觉得亏也亏不上太多,默认了这个股份分配,下一年却没再把其他厂子的分红交给齐卫东。
结果那小子带着老婆孩子蹭完饭,坐着不走,还一眼一眼看夏菊花,看得夏菊花不得不问:“咋地,还想再留下吃一顿?”
齐卫东有些埋怨的看着夏菊花说:“婶子,今年你咋不给我钱了?我还跟我媳妇打来着,说你今年至少还得投五万以上。”
夏菊花让他气笑了:“咱们不是把股份都划分清楚了吗,你百分之八十我百分之二十。前几天我去县城看,觉得农贸市场至少还能使上二十年,以后等着收分红就行了,咋还得投五万呢?”不给分红还想让自己投钱,真当自己傻呢?
齐卫东的媳妇乐得拍手:“该。我说让你在合同里写清楚点,别让婶子误会,这下子婶子还是误会了吧。也就是婶子心眼好,还管你饭,要我早拿大棒子把你打出去了。”
夏菊花听了更不明白,只得让齐卫东给她解释清楚,才知道人家齐卫东合同里的意思是,所有经他手建成的农贸市场,不管地处哪里,夏菊花都占百分之二十的股。
当时可把夏菊花给吓了一跳:“你在外头跟人家签合同都是这么签的?那你把钱退给我,我不跟你入股了,不定哪天你得把钱都造没了。”
齐卫东看着他媳妇直笑,然后才请夏菊花放心,他只跟夏菊花这么签合同,为的就是怕夏菊花不肯接受外地农贸市场的股份——主意是夏菊花出的,后续夏菊花也一直没拿到分红,还追加投资,给她百分之二十齐卫东还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呢。
自己只投资了不到二十万,就要拿下遍布全省的农贸市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哪怕夏菊花一直想要的养老生活,就是收着租喝着茶,不操心有钱花,仍觉得这股齐卫东给的太多了。
结果齐卫东却笑着拒绝重新分配股份:“婶子,人家现在都讲技术入股,你给我出了盖农贸市场的点子,那就是技术入股。按理应该分给你百分之五十才对,可是我身后还有几个人,也得给他们分点,只能让婶子吃亏了。”
既然拒绝不了,夏菊花只能再接着往里投资。结果齐卫东也不肯要了,说是一年挣下的钱足够再盖新的农贸市场,以后都不用追加投资了,让夏菊花把钱留着快点盖个新房子吧:“全村就剩下你们这几个大队干部还住土坯房子,影响不影响村容。”
所以虽然现在还没见到农贸市场的分红,夏菊花一点也不着急,还把这做为了自己最大的资本计算进去——如果齐卫东想骗自己,最初给自己县城农贸市场百分之二十的钱自己都认了,不用主动说是所有市场的百分之二十。
何况自从供销社解散之后,承平市农贸市场就被齐卫东交给刘志双管理,省城的则交给刘志全管理,用他的话来说,自己家人用着放心。
究竟是觉得刘志全兄弟两个是自己家人,还是怕夏菊花为了两个儿子没工作上火,夏菊花心里明镜似的,只好对齐卫东说,从自己在两处市场的股份里,划出百分之十给那两小子,不用单独给他们开工资。
股份倒是划过去了,可该开的工资齐卫东一分没少刘志全兄弟的。用他的话说就是,他跟夏菊花合作多年,相互之间的信任,可以让两人不用年年算帐,那兄弟两个跟他合作的不多,还是把钱算清楚点好。
对此夏菊花想想后默认了。亲兄弟还明算帐呢,齐卫东跟刘志全兄弟两个顶多比别人熟悉一点,远达不到亲兄弟的程度,算清楚一点也没差。
正想着齐卫东跟刘志全兄弟两个的差别呢,齐卫东就在门口叫人了:“婶子,听说你这次彻底不干了,走,明天我带你去地区看看。”
夏菊花是真纳闷:“你在平安庄安眼线了吧,咋我这边有点动静你就知道了呢?”
齐卫东还跟原来一样,没说话前先咧嘴一乐:“眼线没有,可天天找个电话问问情况的时间,还是有的。咋样婶子,觉没觉得一身轻快,想四处溜达溜达?”
让他这么一说,夏菊花还真心动了,自己上辈子都没去过承平地区,这辈子也跟老牛似的拉了十几年的车,现在放下肩膀上的重担,四下走走还真是个好主意。
不过她没想跟齐卫东去承平,而是告诉他:“没出息,上个承平市就把我打发了,我要去京城,去看升国旗,看□□,看老人家!”
齐卫东冲夏菊花伸出大拇指:“婶子,要不我咋服气你呢,就冲你这敢想的劲都让人心服口服。行,不就是去京城吗,我跟你去。”
“冲啥就跟你去呀,你跟去了,把我们姐妹往哪放?”赵仙枝的大嗓门子也从门口传来,身后还跟着常仙草、安宝玲、李大丫,以及一脸哀怨的张翠萍。
夏菊花有些看不懂,也听不明白:“你们咋都来了,编织厂不管了?我去京城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都想要啥,我给你们带回来。”
安宝玲对大嫂说:“我可不用你带。你带回来的,哪有我自己挑的可心,我要自己去挑。”
常仙草跟着点头:“都说京城里还能看到老人家,我得给老人家上柱香。”
赵仙枝忙拦妯娌说:“可不能说上香,电视里演的你没见吗,人家都是献花,不讲上香那一套。”
“那也行,咱们也献花,告诉老人家咱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好着呢,让他老人家别操心了。”
张翠萍都快哭了:“你们也太欺负人了。”
夏菊花早看出她神情不对,问:“她们咋啦?”
“婶子,你可评评理吧。这一年来,她们人人挑出了副组长,说是自己上了年纪干活不利索,有事儿让副组长带着干就行。我寻思着我还年轻点,多干点没啥。”
“谁知道你一说退利索了,她们几个也都说不干了,要退下来,说副组长她们都教会了,能自己带人干活了。可我呢,就把我一个人扔在编织厂,这不是欺负人是啥!我也想去京城,我也想给老人家献花。”
赵仙枝笑眯眯劝张翠萍:“你的心意,我帮着你献给老人家。”
安宝玲也说:“你说你现在多年轻,总有休假的一天。到时候让秋生跟你一起休假,你们两一起去给老人家献花,不比跟我们这些老婆子一起去有意思。”
张翠萍: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夏菊花笑呵呵看着跟自己一路走了十几个年头的老姐妹们,心里十分感动,仍有些担心的问:“那你们家里咋办,孩子呢?”都是有孙子孙女的人了,能走得开吗。
几个人有志一同的摇头:“不是有幼儿园呢,都上幼儿园去。”
最初提议现在被挤到一边的齐卫东,数了数人头问:“婶子,那我买几张票合适?要不我把你们送到省城,你们从那儿坐飞机去吧?”
赵仙村枝几人自然心动,她们记得那年夏菊花坐过飞机,都想体验一下是不是如她所说,一上去就得吐个天昏地暗——她们坐车都不晕车,不象夏菊花有时还要晕一下。
别的地方比不过夏菊花,不晕机能比过她也是好的。
送行的人看着两台桑塔纳离开,都不满的撇嘴,李常旺恨恨的说:“这几个娘们,是要跟着大队长上天呀。”
刘三壮想得开:“她们早跟着大队长上天了,你这些年才知道?”
可不是,要不是这些妇女当年非得推举夏菊花当生产队长,他们同样不能过上家家二层楼、户户不缺钱的日子。说起来,是他们一起跟着夏菊花上了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