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
不,上师你先回来,小僧不想和祁连弘忽独处啊!
好在荣枯走了也没有多久,便捧着几本誊抄好的经书从厢房之中出来,恭谨交给多吉,后者也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接下,小心藏在怀中:“多谢法师不吝相赐。”
他顿了顿,又问道:“小僧其实还有一个疑惑,想请法师为我解惑。”
在获得荣枯的首肯之后,便开口道:“如今象雄佛宗在象雄遇到了极为严苛的困境,象雄原本就有名为‘萨满’的外道横行无忌,我佛真理慈悲纯善,而萨满外道凶狠残戾,不仅喜以活物祭祀,还能驱使妖邪,更常有萨满仗着王公信奉,杀死传法布道的僧人,奈何我象雄僧众笃行佛典,不能调服那些‘妖邪’,若不是有象雄新王支持守护,恐怕早已经被灭宗了。”
这话半真半假的,总体来说倒也不算夸张,李安然一边听着,一边想笑。
萨满信众迫害、残杀僧人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
至于“笃行佛典、慈悲纯善”这个,她恐怕要怀疑几分了。
毕竟若是对方真的这般凶残,真正“慈悲、纯善”,手无寸铁的佛宗,根本撑不到新王想要扶持他们,打压萨满信众的那一刻。
只是她面上不显,只想听听荣枯这么回答这个多吉。
荣枯沉默半晌之后,便道:“法师可曾研读过《维摩吉经》?”
多吉道:“自然是烂熟于心的。”
荣枯便道:“香积佛品第十,可多读几遍。”
多吉的眼珠转了转,瞬间做恍然大悟壮:“弟子明白了!”便怀揣着从荣枯这里得到的几卷经文,站起来同荣枯告退,也不忘了和李安然行礼,端的是面面俱到。
等到多吉走后,李安然才问:“香积佛品第十,是什么内容?”
荣枯对着她笑道:“佛法是修心、修行,渡化万物之道,不仅是淳淳清泉,也可做鞭笞人心的铁鞭。香积佛品第十也有言:世间万物,由其性不同,调服他们的方法也不同,对温和善良的人,以温言软语,这世间不变的真理去说服,以自身的笃行去感化即可。若是桀骜难驯如猛象、烈马,则要以苦楚施加在他们的身上,令其痛彻心髓,才能驯服。”
李安然顿时了然。
对于象雄佛宗的弟子来说,萨满信众便是威胁他们生命和信仰的猛象、烈马,要用鞭子把他们抽怕了,才能好好和他们“传道”。
李安然对于这一套,恐怕比谁都要熟悉——毕竟,她就是这么对东胡、西域和吐谷浑的,先把他们都揍得喊自己“李奶奶”,然后他们才会乖乖听自己的话。
这就是所谓的“畏威,后才能畏德”。
李安然笑道:“你佛慈悲啊?”
荣枯见她这满脸的调侃,只好解释道:“只是菩萨所言,并非是真的以刀斧加诸于身,而是要用痛处令刚强难化的众生得以对万物的苦楚同心共情,真正的理解万物,并且渡化之。”
李安然见他这样解释这段佛经,便撑着脸笑道:“那在法师眼里,我可是刚强难化的众生之一?”
虽然是开玩笑,但是她偏偏又挖了个坑等着荣枯跳,后者察觉到了,叹了口气:“殿下是最最聪慧的那一批众生之一。”
偏偏,也是最刚强难化的那一个。
李安然听出了他言下之意,抚膝哈哈大笑。
正在说话间,一个侍卫捧着一只信鸽进来,将信鸽爪子上绑着的信筒交给了李安然。
李安然也不避开荣枯,径自打开了信筒,取出了里头的飞鸽传书,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便消去无踪了。
“看来,我不能再继续拖延了。”她将这张纸随手丢进了一边的碳炉里,“三天之后,我就要出发去威州。”
文承翰在巡视南珠局的时候被刺,虽然有翠巧护着,没有受太严重的伤,但是他是自己亲点的威州刺史,这么做,无疑是向她宣战。
只是须臾之后,她便敛去了脸上的冷色,对着荣枯笑道:“这一去至少一年呢,法师可不要乘我不在,偷偷跑去象雄传什么法呀?”
荣枯:……
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失落来的太快,让他一时间无法确定这是因为李安然不许他出去传法。
还是因为……
自己将有一年见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