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因为受伤的缘故,不能长途奔袭,于是便只好暂时在小林州的州府住下。
而蓝情在去天京的路上也并不太平,他为了防止先于李安然被袭击,于是经过乔装打扮之后,绕到了贞州,再一路借着水路往上,绕开了直线距离较近的小林州,在路上多耗费了两天的时间。
他知道自己要进天京才是最麻烦的,但是偏偏他这个人,却总有那么一点实力之外的好运气。
他在京城郊外遇到了二公主於菟,在看到了那封信之后,二公主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封信看上去确实很像是阿耶的手笔,但是问题在于……皇帝并不是没有突发急病,只是没有信上说的那么严重,严重到要八百里加急将李安然从威州急召回来。
大概是因为入了深秋,皇帝李昌以前为了打下大周江山而受的旧伤又开始发作,这几天常常喊着膝腿疼,有几日没有上朝了。
虽然没有上朝,政务却还是能处理的,只是这段时间他经常带着栾雀一起处理政务,引得朝内臣子又多了一波猜测。
於菟和姐姐不同,她不太喜欢参与政事,却不代表她看不出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带着蓝情就往皇帝的内宫中去了。
皇帝此时正用兽皮裹着膝盖,歪在榻上喝药,他和李安然一样是个嗜甜口,一喝药整个脸皱得和风干柿子没什么两样。
好不容易苦着脸喝完了药,那边自己二女儿带着一个衣着褴褛的高昌奴找了过来。
皇帝刚让身边伺候的太监将自己扶起来,就见於菟“啪”一下跪下了:“阿耶,不好了!”
皇帝很少能看到自己这个二女儿这样,连忙撑着身子上前扶住了她:“怎么了?於菟儿为何要如此?”
於菟从袖子里取出那封信函,双手呈上给皇帝,眼中似乎还蓄着着急的泪水:“阿耶当真已经如此了吗?”
她似乎是在说这信上说得如此严重是真的,皇帝才会瞒着他们悄悄从威州将李安然召回。
皇帝一头雾水,伸手拆开信封看了看,脸上的表情顿时黑了起来,半晌之后,皇帝恼怒道:“狗屁东西!是哪里来的蟊贼,竟然敢仿造朕的笔记,给狻猊儿送出这等假诏!”
皇帝是聪明人,他疼的是腿,并不是头,所以立刻就明白这封信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李安然在收到书信之后,并不相信自己真的“突发恶疾”,才会差遣人千里迢迢从天京送来的。
但是……这封信上模仿的笔记和自己实在是太过相似了,连皇帝自己乍一看,都以为这是自己糊涂了才写出来的东西。
只是当他再定睛一看之后,又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写过这玩意,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自己都有可能认错,更遑论狻猊儿、於菟儿这些儿子、女儿,更不要说……那些朝中大臣们了。
所以,狻猊儿一定是一面派遣心腹给自己送信,一面怀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快马轻骑从威州赶回天京。
于是皇帝将目光放在了於菟身后的高昌奴身上,他曾经见过几次此人,知道他是李安然王府上的书吏,应该也是李安然选来送信的心腹,便问道:“狻猊儿呢?”
“殿下命令我从威州出发之后,没有多久也跟着出发了,只是小人担心此物若是假的,对方必定图谋不轨,于是便乔装打扮之后从贞州绕道,避开了耗时最少的小林州,在京城郊外遇到了二殿下,才能顺利将此物交到陛下手上。”
蓝情恭顺的跪下,将整个人的身体压低,伏在皇帝的跟前,恭恭敬敬回答道。
皇帝道:“你做得对,此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做出假传诏书这样的事情,想必是冲着狻猊儿去的,定然也不会给你机会将此物一路送到天京。”
说到这,皇帝看了看蓝情,见他形容颇为憔悴,便叹息道:“你是个忠心耿耿的。”
但是这件事情不宜声张,皇帝将东西收好之后,又继续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狻猊儿的安危,八百里加急太慢了,於菟儿,你姐姐离开京城之前,把她那只日行千里的神鹰留在了天京,如今可以用上了。”
这鹰,李安然不在的时候,恰好一直是蓝情负责喂养,除了李安然之外,也就只亲近蓝情一人了。
这也是李安然选择让蓝情来送信的原因,一个是因为他细心、狡猾,还有一个原因么……也就是想着他能回到天京之后,将彪子放出来替他送信。
至于皇帝暂且压下这件事情,恐怕……有皇帝自己的想法,蓝情虽然有些不满,但是面上并没有显出来,只是恭敬地跟着二公主一起退下了。
皇帝这边到底作何打算,先放下不表。
小林州州府那边,小林州刺史自从接收了李安然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整个人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要知道,大殿下是在他境内出的事,在小林州境内被贼寇袭击,险些丧命于小林州,别说他这个刺史了,从他开始,整个小林州的官那都得给皇上一撸到底,全都给大殿下拉去陪葬。
所以这位冯刺史他招待李安然比谁都要尽心尽力——要知道,现在唯一的活路,也就是好好的照顾好尚且在养伤的大殿下,希冀她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不要让天子之怒的火烧到自己身上来才好。
李安然被安置在州府郊外的别苑里,府兵将整个别苑团团围住,保护得如铁桶一般。
她躺在美人榻上,歪着身子靠在窗前看红叶,一边扭过头去对荣枯道:“这药也太苦了,我不喝。”
她身子才刚刚好了没多少,便开始嚷嚷着不要喝荣枯给她煎的药,荣枯无法,只好软言劝慰她:“乖,再喝几天就好,你这低烧才退下去,不要仗着自己身子强壮就随意糟蹋。”
李安然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看着他手上捧着的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呜……”
偏偏荣枯严格,决不许她蒙混过去,又将碗往前送了送:“殿下莫要推三阻四了,这药凉了味道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