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直面西域诸国,有很多风俗习惯都和西域诸国相似,更因为这里是胡商到达大周直辖属地的第一站,随着西风来到这里的异域风情悄悄地浸染着这个城市,为它披上了一层挂着铜铃的薄纱。
“胡商都把最好的葡萄酒带到天京西市去售卖,在甘州反而很少能喝到这样醇厚上乘的货色。”蓝情为眼前的人斟了一杯。
栾雀端起眼前的鹦鹉杯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
他不胜酒力,以前在参加酒会的时候也很少喝酒,多半用馋了一点酒酿的饮子替去了。
也是因为这一点,以前经常会被擅饮的二皇子嘲笑没有男子气概。
栾雀放下手上的镶银鹦鹉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蓝书吏,此次能牵制象雄右军,全赖蓝书吏出使高昌,说服高昌王了。”
高昌王畏惧象雄,一开始并不愿意帮忙将右军的大将骗到城中,蓝情带着李安然的意思来到高昌的时候,高昌王还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表示自己作为一个小国——即使高昌在西域之中已经算是较为强劲的国家了——也只能慑于象雄的淫威,即使对方要求从自己这里借道,两面包夹甘州,自己也没有拒绝的办法。
若是说以前高昌王只对象雄的强弱有一个直观的感受,那么自从几年前西凉被大周灭国之后,他对大周的强弱就也有了一个大体上的感知,想要在大周和象雄之间取得一个左右逢源的平衡并不是一件简单事情。
他并不舍得放弃自己现在手上拥有的财富和权势,二十多年前他垂涎丘檀的丰美的水草和肥沃、多产的土地,便暗中帮助丘檀的将军涅乌帕反叛丘檀王室,而自己则站在幕后从丘檀获取大量便宜的粮食、牛羊和矿石。
现在,在西域的左右,突然又横亘了两头随时可以将整个西域生吞活剥的巨兽,高昌王觉得心累极了。
最终,蓝情以五万头牛羊的价格,换取了摇摆不定的高昌王的帮助,将象雄右军的主将骗进了城内,一杯酒送上了西天。
“只是这五万头牛羊到底该怎么办呢?”栾雀皱起了眉头,似乎对此大为头疼,“姐姐让蓝书吏出使高昌去当说客,可并没有说蓝书吏可以这么豪阔啊。”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真是为了怎么支付这五万头牛羊的事情而烦恼。
蓝情拿起高脚夜光杯喝了一口,又撕下一小块烤羊肉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奴没打算给他。”
栾雀抬起头来,一脸惊讶地盯着眼前这个高昌奴,似乎没有从他说的话里回过味来。
蓝书吏则将双手以拱,对着眼前的三皇子道:“既然是大殿下派我做的事情,奴又怎么会信口开河,徒给大殿下惹来烦恼呢?”
他虽然定下了五万头牛羊的价格,但是并没有说什么时候给,如今象雄惨败给了大周,象雄王已经派出使节来到甘州,而皇帝那边收到了前方战报也知道了象雄王求和的事情,即刻就派出了谈判的队伍前来甘州。
象雄王赫也哲也已经从吐谷浑退兵,退回了象雄境内。
象雄贫瘠苦寒,更有天险相护,易守难攻,对于大周行军来说确实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所以在大周能保证自己可以一口吞掉象雄之前,这个由赫也哲一统起来的王朝会长期和大周共存。
这也是朝中许多大臣和皇帝一致的想法。
对比象雄,西域无险可守又是肥羊肉,大周早就想吞了。
高昌王为了五万头牛羊得罪了象雄,他势必只能依靠大周的庇护,又哪里来的胆量问大周讨要这五万头牛羊?
栾雀低头思考了片刻,便笑道:“孤懂了,”他笑了一会,便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来,“这些事情孤都不懂,要是孤身边能有一个像蓝书吏这样能干的人跟着就好了。”
他伸手从羊腿上撕下一块肉来,撒上些许胡椒盐,放在盘子上递给蓝情:“蓝书吏请用,多谢蓝书吏今日教孤其中的门道。”
蓝情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真诚的少年,突然笑了:“三殿下言重了,这怎么能叫做‘教’呢?三殿下跟着章相学习朝政之事,只是欠缺经验,等到遇到这样的事情多了,自然也会老道起来的。”说着,双手从栾雀手上接过盘子,“既然是尊者赐,奴自然不敢辞。”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竟然已经交锋过一轮试探了。
对于栾雀来说,他一直以为父亲看好的储君是长姐李安然,自己也知道自己和长姐比起来实在是太弱小,年纪也轻,不堪当大任,所以在李安然还留在天京的时候很少会去想储君不储君的这个问题。
毕竟,他觉得自己这样当个闲散王爷其实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若是能有幸在朝中掌权,哪怕是辅佐身为女帝的长姐也是极好的。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很显然长姐她并不打算留在天京继承皇位,这就意味着自己作为先皇后幼子,皇帝现在唯一成年的儿子,突然间得到了一个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大馅饼”。
同样的,这段时间跟着皇帝、长姐,还有舅舅学习政务,栾雀对于朝中一些人脉势力,帝王之术也有了一些粗浅的心得,跟着这些人学习让他飞速地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