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难掩震惊,而这瞬间,那丫鬟已留下一个秀气好看的背影,已经飞一样跑了。
看着那空空的角门口,宋皎愣在原地。
此时她甚至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而停在门边上,进退维谷。
门口的内卫打量着她:“宋按台?殿下等着呢。”
宋皎这才回过神来:“哦,是了。”她眨了眨眼,仿佛要把刚才看进眼里的眨出去,却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有些发麻的手指往下,将袍子往上撩了一把,宋皎迈步进门。
里间,桌边,太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
看见她进来行礼,赵仪瑄道:“怎么突然这会儿来了?”
好似是说她打扰了什么。
宋皎喉头梗了梗,本能地想回一句“来的的确不巧”。
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回殿下,微臣方才去审问过卢千户,有些事想要请示殿下。”
“既然交给你了,你便去做就是了。不必事事请示,现在本宫没到长侯镇孟州府之类的,你不也做的极好么?”
他的声音有些许懒懒的。
宋皎一直低着头,此时此刻,竟有些按捺不住。
“是。既然如此,微臣以后便不再请示了。”
宋皎说着,微微抬眸往前看了一眼。
太子依旧坐在那里,看着仿佛……仪容整齐。
虽然隔着六七步远,宋皎也看得出,他已经洗漱过了,脸色明净,透着些明朗清爽,身上衣袍像是从里到外都换过。
不知为什么,宋皎突然间想到了在岳峰的那一夜。
当时的情形太过慌乱,以至于她那会儿没有细留心别的。
事后才想起来,在她沐浴过后出来,太子也是换了一身衣袍的,身上有一点香艾的气息,显然是因为腿伤不便沐浴,所以先擦洗过了。
却莫名地像是……今日的情形。
一瞬间,宋皎心里鬼使神差地想:“太子倒是真的好洁,每次……要临幸人,都要先沐浴更衣,这却是个好习惯。”
屋内寂静了一会儿,宋皎觉着很没意思,她笑了笑:“既然如此,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微臣告退。”
赵仪瑄的双眸微微地眯起了几分,他没有立刻回话。
只又过了片刻才道:“宋按台没有别的话要回本宫了?”
宋皎本已经退出了一步,闻言又停下来。
略一想,她道:“是了,确实还有一件,——童知府说,今晚上江振设了接风宴,微臣已经答应了要前往赴宴,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太子的喉头动了动,声音微冷:“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又何必再问本宫。”
宋皎点点头,像是赞同太子的话,她诚恳地:“殿下恕罪,是微臣事先没想仔细,以后一定加倍谨慎。”
“你是没想仔细呢,还是因为那个……”太子的话没说完便打住,话锋一转道:“倒是不必请什么罪,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叫你去吃喝,你只管去就是了。”
“多谢殿下宽恩,”宋皎颔首道:“殿下没有别的吩咐了?”
赵仪瑄的唇角一牵:“没有。”
宋皎略略躬身,道:“微臣告退。”
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几乎到了门口,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而就在宋皎回身的瞬间,太子抬眸。
他的双眼中满是震怒,盯着那道身影退到了门口,看着那红云似的袍摆一拂,她居然……
就那么走了。
有那么一会儿,赵仪瑄以为自己会按捺不住,将她拉回来,狠狠地质问她。
但他竟意外的忍住了。
可直到宋皎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他还是盯着空空如也的门口,仿佛要把什么东西钉死在那里一般。
往外走的时候,宋皎让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正事上。
卢千户的事,江家的事,甚至包括江禀怀的事,她不能让自己的脑袋有一刻的空闲。
内卫们并没说什么,因为训练有素,知道规矩。
但知府衙门的人就未必这么“训练有素”了。
到出二门的时候,宋皎听见门口两个府衙的下人低低道:“这下好了,喜儿姐姐以后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趁着太子殿下还没走,咱们可也得好生巴结巴结喜儿姐姐。以后万一是个贵妃之类的……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宋皎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耳朵跟心神好像都给这两句话引了过去。
“哪里轮得到咱们巴结,知府大人那边就够瞧的了。”
“咱们大人为了迎驾可也够费心费力,这下总算放心了,挑的这些人,哪个不是绝色?总算有个能入殿下的眼的,也没算白费了心。”
“别急呀,这才头一天,万一殿下明儿、不,或者是今晚上又看上别人了呢?反正刚才看见她们打这儿过,我的魂儿都没了,哪个都是那么的可人喜欢,弄得人心里发痒的,哪个我也舍不得啊。”
“谁说不是,这么多美人儿都尽着给殿下挑,咱们却连人家的手都难碰一碰。”
“你还想碰美人儿的手?看一眼就已经是大福分了,就算是殿下挑剩下的,不还是得归了……”
宋皎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往前走。
她把脚步放的很慢,她自个儿也说不清是怎么样,只是想听他们多说几句。
虽然明知道他们嘴里冒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
但在这时候她仍是把先前占据脑中的那些正经大事都扔掉了,而只是身不由己地去听那些并没什么意思的胡言乱语。
咚咚咚……
鼓乐的声调突然变了变。
宋皎抬了抬眸,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身边的童知府笑道:“按台大人觉着方才的舞如何?”
宋皎道:“甚佳。”场中的美人儿正鱼贯退下,她以为这已经是完事儿了,但是鼓乐声突然又加急起来。
童知府笑道:“按台大人,这还有更好的呢。”
宋皎原本是很喜欢看这些歌舞的,比如那次在春昙,就看的失了神入了迷。
但是今夜,不管是歌舞亦或者珍馐美味,都像是如同嚼蜡。
旁边的江禀怀终于看出她仿佛心不在焉,而非是专注于歌舞,便倾身低声问道:“是不是身上有何不适?”
宋皎转头一笑:“并没有,只是方才的歌舞甚佳,一时失神了。”
江禀怀望着她展颜而笑,眼波流转,红唇微嫣,虽然无情,却仿佛似万种风情。
方才那些绝色的舞姬,就算旋破舞裙,做尽姿态,又哪里比得上她这淡淡一笑。
而在座上,童知府跟江先生对视了一眼。
江振的目光却从江禀怀的面上收回,看向厅门口。
一股淡淡的烟气自厅外散了进来。
鼓乐声变得奇怪,不太像是大家所习惯的轻歌曼舞的声调,而有些异域之意。
那淡烟里带着一种微微地香气,四散弥漫,一时让在座众人皆都醺醺然。
与此同时,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缀珠玉宝石的轻纱裹着头脸,只露出了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
舞姬身形高挑,身上外面也只披着一袭大红的华丽纱衫,显出底下若隐若现的裹胸。
雪白的肩膀跟纤细的腰肢被红色的纱衫掩映,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