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的产期还早着,突然出现早产症状,随行的众人都懵了。
幸亏跟着她的都是些极其有经验的老嬷嬷,而且皇帝跟太子一样,早就提前把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
所以在最初的慌神儿之后,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楚妃娘娘在听见人说,宋皎是在遇到豫王妃后才突然发动的,她就猜到了缘故,心里恨不得把颜文宁千刀万剐。
而颜文宁见势不妙,早带人仓皇避退了,这边众人都围着宋皎,也没人管她。
在太子赶到之时,嬷嬷们已经准备接生,太子撞开门闯了进内,不由分说把宋皎抱入怀中。
宋皎还是清醒的,只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出了满头的汗,看见赵仪瑄她觉着安心,哆哆嗦嗦说了句:“疼。”
太子把她抱紧了些,泪突然从眼中冒了出来,自从他的母后薨了后,除了王纨的事,他不记得自己还在什么时候流过泪。
嬷嬷们着急,纷纷劝他避让,太子置若罔闻。
还是宋皎开了口:“你、你出去。”
赵仪瑄摇头:“不。”
宋皎吸了口气,疼痛让她语不成声:“听话。听话殿下。”
楚妃过来:“殿下,不是为了别的,您在这儿,夜光用不上力的,对她没好处。”
宋皎听见,咬着唇点头:“快去,听……娘娘的。”
赵仪瑄咬着牙,抱着她像抱着自己的命,终于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记着你答应本宫的话。你若……无法践约,我不管别的,一定陪你。”
宋皎睁大双眼,泪也刷地涌了出来,她抿着唇点了点头。
旁边的楚妃娘娘已经呆了,却见太子松开宋皎,转身大步往外,他吩咐盛公公:“你呆在这里,给本宫看仔细!”
不多时,豫王陪着皇帝到了。
魏疾已经把事情查问明白,上前低低地跟皇帝说了缘故。
皇帝拧眉听完,眼神暗沉。
太子在旁听了个大概,知道是因为颜文宁多嘴泄露了周赤豹战死的消息。
他倒也没什么惊怒的反应,只是淡漠地看着豫王,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的口吻:“南瑭,假如夜光因而有个什么,你的王妃,得偿命。”
豫王没言语。
连皇帝也没出声。
女子的隐忍的痛呼,隔着门扇传了出来。豫王头一个没法儿忍受,他见皇帝端坐在椅子上不动,便悄悄地退出了殿中。
赵仪瑄垂着头,听着里头的声响,她那么怕疼的人,现在却正在经受这世上最可怖的疼。
太子觉着心里有个爪子在抓挠自己,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他看向椅子上的皇帝:“父皇满意了?”
皇帝瞄了他一眼,不做声。
太子冷笑:“说什么留在内廷对夜光更好,父皇所谓的更好,就是让她早产吗?”
皇帝无话可说。
魏疾想了想,还是替主子辩解了一句:“殿下,这个……实在是意外,皇上也不想的……”
“原来皇上也不是无所不能啊,”赵仪瑄的讥诮却有增无减:“还以为这个道理你早该懂了!”
皇帝有点按捺不住了:“你又在说什么?”
“装什么糊涂,”太子站起身来:“母后你没保住,现在轮到了夜光,我统共这么两个深爱之人,你一个也不放过。”
“放肆!”皇帝呵斥:“你胡说什么,要不是你居心叵测,意欲对朕的皇孙不利,朕又怎会让宋夜光留在内廷!”
“你的皇孙?”太子冷笑连连:“那不过是她肚子里的一块肉,她在,才有那些小王八蛋!她若有个不测……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皇帝气的也站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竟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不是觉着朕太姑息你了!”
“你废了我,让南瑭当太子,你要多少皇孙,让他们给你生!”赵仪瑄分毫不让地,“你现在就下旨,把他叫进来!”
“你以为朕不能?”皇帝的胡须气到发颤。
殿外,豫王听见里头吵嚷的厉害,心里畏惧,以为是宋皎有了什么,正跑了进来。
突然听着父子两说这种话,豫王尴尬的进退两难。
突然皇帝看见了他:“豫王你过来!”
瑭要退出去已经晚了,无奈上前:“父皇……”
皇帝望着他,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不错,南瑭确实比你稳重的多了!他从不惹朕生气,他哪里有一次像是你这么放诞犯上的!朕确实不该一再纵容姑息你……”
太子像是巴不得:“行,你立刻下诏!”
豫王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行了,都住口吧!”
皇帝瞪大了双眼,转头看向这个向来端方守礼的儿子。
连太子也瞪向了豫王。
瑭觉着自己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无奈豁了出去:“父皇,太子殿下,现在夜光正在苦熬呢,还没有如何,你们别争吵了。”
他定了定神:“父皇,儿臣自认不如太子殿下,也并没有资格跟他争什么,您也是心知肚明的,国事为重,求您别气。”
不等皇帝开口,他又看向太子:“兄长,知道你着急,可是父皇跟我也同样的着急,但我想,夜光是有福的,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总不会在这一关上绊倒,她一定会顺利安然的,兄长,耐些心好吗?”
太子攒了一肚子的怒气,给豫王这温声的三言两语,不由缓缓地熄了火。
皇帝那滔天的火焰,也慢慢消停下来。
偏在这时候,只听里头一声凄厉的喊叫,在赵仪瑄揪心的同时,却是一声响亮的啼哭!以及嬷嬷们欣喜的声响。
皇帝的眼睛顿时亮了。
豫王都忍不住往门口走近了一步。
先是一个宫女出来报喜:“回禀皇上,太子殿下,豫王殿下,娘娘顺利诞下了一位小皇孙。”
皇帝先是张口吸气,继而缓缓地舒了口气,眉眼也开始舒展。
豫王也跟着放松下来。
只有赵仪瑄盯着那宫女:“一个?”
豫王并不晓得宋皎怀的是两个,闻言愕然地看向太子,却见他脸色肃然的可怕,竟是丝毫初为人父的喜悦都没有。
宫女垂着头:“是,是一位。”
豫王察觉不妙,走过来问道:“殿下,您是什么意思?”
太子的唇动了动,却又紧闭。
不多会儿,一个嬷嬷抱着被洗了干净包在襁褓的婴儿走了出来,满脸含笑地向皇帝道:“皇上,小皇孙很是康健,接生也甚是顺利。”
这个孩子,按理说是没足月,应该不至于怎么健康,可是除了身形比足月的婴儿略小些,其他竟无可挑剔,非常的精神,才下生不等被打,就哭的响亮,小拳头攥的紧紧,像是要去揍什么人。
皇帝乐颠颠地把孩子接了过去,那孩子闭着眼睛,张着嘴,哇哇地哭个不停。
婴儿的初啼,在皇帝耳中,却仿佛是最悦耳的响动:“瞧这孩子,多精神……”他喜滋滋地,仿佛要跟太子说,可见太子一脸如丧考妣,就转头对豫王跟魏疾。
魏疾也奉承道:“可不是嘛皇上,小皇孙这声音多洪亮,哪里像是没足月产的,简直比足月份的还精神呢,真真是少见。”
“什么小皇孙,这是朕的皇太孙。”皇帝完全的喜不自禁。
魏疾心一颤,刚要开口,忽然却是赵仪瑄怒喝了声:“能不能叫他闭嘴,哭的人心烦!”
皇帝吃了一惊,本能地把那孩子抱紧了些。
连那婴儿好像也受了惊吓,哭声戛然而止。
皇帝察觉,怒道:“你嚷嚷什么?吓到朕的皇孙了!狗东西……”
骂了一句,倒也无损皇帝的好心情,他抱着婴儿转身,又换了一副笑脸:“不怕不怕,咱们不理这个不知好歹的,皇爷爷疼你。”
那孩子好像感觉到了,低低地哼唧了两声,更叫皇帝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