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在深夜的大堂穿透性极强,一时间把众人都骇了一跳。
殷嘉茗反应最快,转身就冲出了会议室。
叶怀睿紧随其后。
只剩三位姑娘,面面相觑,呆愣了半晌,也跟了出去。
惨叫的声源离得很近,与众人的4号会议室就隔了一条走廊和一个拐角。
在大堂最东侧有一个半月形的小平台,那儿放置了一台钢琴,还有四张餐桌,再配上一个小小的吧台,白天时就是一个精致的咖啡厅了。
不过现在已是深夜,咖啡厅早就打烊了,没有店员亦没有服务生,连主灯也全都关了,只留下靠墙两盏壁灯,照明十分昏暗。
而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正倒在半月形平台的地面上,双手捂住肚子,发出疼极了的呻=吟声,鲜血染红了他的腹部,显然受了不清的伤。
中年男人刚才的惨叫撕心裂肺,音量大到足以惊动附近的每一个人。
已经有一个酒店的清洁员先叶怀睿和殷嘉茗赶到了伤者的身边,正试图将人扶起来,却因为对方身材肥胖,体重惊人而难以做到,只勉强将伤者翻了一个身。
不过这一翻身,倒是清楚地把男人的伤处暴露了出来。
叶怀睿一步上前,掀开了他的衣服。
只见中年男人的肚子上一共有三个伤口,像是刀子一类的锐物扎出来的盲管伤。
叶怀睿在男人的惨呼声中掏出手机,打亮了电筒功能,迅速检查了一下三个伤口的情况,松了一口气。
这男人长得很胖,腹部的脂肪层十分厚实,而捅他刀子的人似乎力气不大,刀刃不够长,角度也不太正,以至于伤口哆开看着很吓人,实际上可能连腹膜都没有捅穿,出血量不大,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哎呀,导演!”
这时,李圆和戴安娜,连带着前台小姑娘也前后脚赶到了。
李圆一看到受伤的男人的脸,顿时大惊失色,叫破了对方的身份:
“您、您这是怎么了!?谁、谁干的!!?”
“槽、槽啊……疼、疼死我了……!”
被捅了三刀的导演嗷嗷叫着,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如纸,用嚎哭一般的声音,挣扎着回答:
“是、是里加!是大泷里加干的!”
众人闻言,都感到惊诧非常。
他们实在想不通,大泷里加有什么必要,在半夜这种时候忽然动刀子捅伤节目组的导演!
李圆嘴唇哆嗦着,有些结巴地问出了大家都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那、那里加小姐她,现在在哪里?”
“她跑了!哎呦——”
导演刚扯起嗓子说了一句话,就因为肚皮上的伤口被牵动而疼得嚎了起来。
但他仍然坚强地坚持把话说完了:
“她跑、跑了!跑了!”
叶怀睿本想问大泷里加跑到哪儿去了,殷嘉茗却忽然拽住他的胳膊。
“你看!”
殷嘉茗往地上一指,“脚印!”
果然,几枚沾了血的脚印,往大堂东侧的小门去了。
“那门通向什么地方?”
叶怀睿问。
前台小姑娘全身一凛,条件反射地回答:
“是花园……”
这时,更多的酒店工作人员陆续赶到了。
叶怀睿和殷嘉茗不再管挨了刀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的导演,简单地跟两名保安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便和他们一起循着脚印追了出去。
脚印上沾的血并不多,刚到小门前边就干涸了。
但室外一直在下雨。
冷雨混着泥水,将回廊染了个一塌糊涂。
两名保安都随身带着手电筒,急冲冲打开,往地面一照,很快就发现了大泷里佳留下的脚印。
“有没有搞错啊!”
一个保安一下子没憋住,冒出一句脏话,“这忒么怎么往山里跑了!”
是的,这座酒店依山而建,花园旁边就是林木繁茂的丘陵。
虽说这附近的山,以高度而言最多就是些土坡,但这深更半夜的,又赶上二月寒潮,潇潇冷雨下个没完,一个年轻姑娘冒雨夜闯山林,不相当于找死吗?
“警察应该快要到了。”
叶怀睿想了想,对保安说道:
“给警察打电话,告诉他们现在的情况,请他们安排救援!”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趁现在人还没跑远,我们看能不能追上她!”
两个保安连连点头。
两人短暂沟通之后,决定其中一个留下来,负责给警察打电话,并通知酒店的管理层,联系更多人帮忙。
另一个则准备跟叶怀睿和殷嘉茗一起,循着脚印往山林里追去,尝试能不能尽快将龙泽里加截下来。
临出发前,叶怀睿还把装着作为“物证”的那只装了玻璃杯的手提袋交给了留守的保安,细细叮嘱对方,一定要将这杯子原封不动地转交到警察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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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酒店的保安将手电筒借给了叶怀睿和殷嘉茗,三个人就靠着两把手电作为照明,摸黑往山上走。
雨天的山路上,脚印很难保存,叶怀睿等人只能沿着最近一条山道往上爬,同时大声叫着龙泽里加的名字。
这片山地不算崎岖,也铺出了成形的山道。
山路由粗大的青石板铺成,石板大小不一,也只是粗略的打磨过,常年日晒雨淋之下,边缘有不少裂纹,裂缝又被坚韧的杂草越撑越大,许多石板已裂成了不规则的许多块,还长了不少苔藓,雨天踩上去,简直滑得像踩在冰块上面。
三人就这样几步摔一跤,艰难地往山林深处走。
片刻后,他们便遇到了一条岔路。
“往这边有个湖!”
保安对附近的地形尚算熟悉,连忙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向叶怀睿和殷嘉茗解释:
“另外一边就靠山崖了,天气好的话还能看到远处的村子呢!”
叶怀睿:“……”
真是,怎么觉得哪边都不太妙的样子!
没办法,他们只能兵分两路,让保安往湖的方向找,而叶怀睿和殷嘉茗则朝山崖的方向去……
…………
……
越往前走,山道的坡度就越大,也愈发崎岖难行。
叶怀睿从来没有那么庆幸过,为了方便活动,他和殷嘉茗都换了备用的运动鞋。
要是现在穿的是皮鞋,叶怀睿怀疑自己根本走不了十分钟,就会活活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夜间的山林一片漆黑,除了手电筒的光源,他们看不到一点儿光亮。
叶怀睿隐隐听到了警车鸣笛的声音,应该是警察终于赶到了。
如此想来,后续救援大约也就在后头了。
叶法医一边默默期待救援人员赶快进山,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泥泞的山道间前行,时不时脚下一个趔趄,还多亏了殷嘉茗眼疾手快,每次都及时搀他一把,才没让他摔个马趴。
“啧!这雨真是……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叶怀睿用半湿的袖子擦了擦眼皮上的雨水,烦躁地低喃:
“再说了,大泷里加一个姑娘,走这种山路,能快到哪里去?怎么就……”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手臂上传来了一阵有力的抓握。
叶怀睿猝然转头。
殷嘉茗正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打着手电,朝某个方向照去。
叶怀睿顺着电筒光束的指示一看,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透过婆娑的树影,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山崖前徘徊不去。
说实话,叶怀睿和殷嘉茗都对大泷里加不太熟悉,更远远不到几十米之外就能认出她身形的地步。
然而此时此刻,除了大泷里加,又有哪个女孩儿会深更半夜站在山崖边上,一副试图要轻生的样子呢!?
叶怀睿低呼了一声糟糕,拔腿就要往前跑。
“等等!”
殷嘉茗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他的胳膊,把人拽了回去。
“你这样冲上去,她可能一个惊吓就直接跳下去了!”
叶怀睿心头一凛,恍然惊觉殷嘉茗说得没错。
“那……怎么办?”
他反手抓住殷嘉茗的小臂,焦急地问:
“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她……”
“你别慌,听我说!”
殷嘉茗一手揽住叶怀睿的后颈,似是想要给他支持一般,稍稍用力捏了一把:
“我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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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泷里加站在山崖边,纤瘦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仿佛随时会被一阵冷风卷落山崖。
她的右手握住一把小刀。
那是纪念品商店里卖的切水果用的陶瓷刀,造型可爱又精巧,刀刃全长不足十公分,却十分锋利。
而现在,刀上的血迹早被雨水冲了个干净。
大泷里加就那么站在距离悬崖边缘不足一臂的地方,神经质一般的来回徘徊,间或停下脚步,试探着往前挪两步,探身向前,似乎想要窥视崖下的黑暗。
“里加小姐!”
这时,一个声音远远的响了起来。
大泷里加仿佛触电一般,大幅度地颤抖了一下,猝然回头,睁圆了双眼,惊恐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叶怀睿站在山路上,双手举起,似作投降状,已显示自己没有任何威胁性。
“里加小姐。”
他说道:
“我能跟你聊聊吗?”
大泷里加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