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引人注目的四个人走在街上,街市上路过之人纷纷驻足回首。
回首的路人之中是男的也有,女的也有,甚至夫妻情侣齐齐回首的也有,场面堪称稀奇。
丰城之大,出了甜水巷,认识孟记老板的人不多。
路人只觉得这少女生得极美,眉色淡而眼睛亮,白衫翠裙犹如新树堆雪,山岚渌波,十分夺目。
而她身边的男子,怡然负手行于少女身侧,随意一身黑衣,肌肤苍白,俊极美极,叫人不敢逼视。
走在他前面的蓝衫青年已算是极出色的人物,定然是哪家仙门的弟子。但目光一旦落到走在后面的那黑衣男子,便再看不回蓝衫青年身上。
孟夜来出门多带斗笠幂篱,今天这样大剌剌地几个人走在街上,少女颇有些不自然。
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担担和百里,担担是小孩子,天真无邪,百里走南闯北,见识甚广,两人都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再侧眼瞟了瞟谢琅,他一贯是孟浪多情风度极佳的模样,负手而行,也是万分坦然。
合着就她一个人被这些注视的目光瞧得别扭——并不是说这些路人欣赏惊艳的目光怀有恶意,只是过于热烈,她有点不习惯——连走路都有点别手扭脚了,又不好意思说。
谢琅却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往旁边淡淡看了一眼。
忽然之间,路人们像是看不到他们四人也从未见过他们四人走在街上一般,该干嘛干嘛去了。
孟夜来觉得落在身上的目光压力顿消,忍不住并过来两步,悄悄地问:“喂,谢琅,你刚才那一招叫什么,教教我呗。”
“想学?”谢琅侧头看看她,笑了笑,懒散散地说:“看你今晚请我吃什么再说。”
孟夜来摸了摸钱袋里的银钱,应当是够他们四个人搓一顿,于是狗腿地点头:“好的好的。”
……
百花深处是丰城之中最大的酒楼。
四人到二楼临窗位置坐下,来了一个堂倌儿十分热情地送上四碟免费干鲜果子和花草茶,又来了一个堂倌儿十分热情地送上点菜单子。
这就是大酒楼的气派,一个堂倌儿不做两样事。
百里一看这菜单上的价钱,吸了一口气,传音入密道:“老板,要不,咱们走吧?我刚才看到路边有家牛肉面馆,干净又便宜,我们去那吃吧!”
孟夜来看到菜单上的价钱,也倒吸了口气,但看了一眼毫无要走之意的谢琅,咬牙回道:“不走,就在这里吃,你们点!每个人都点自己最喜欢吃的菜便是!”
……
第三个堂倌儿热情地站在旁边。
点菜单子先给担担。担担在上面戳了几下,戳的都是上面画的花样子好看的菜,然后把菜单子推给百里,小声道:“百里哥哥,我点好了……”
百里在菜单子上翻来翻去,最后找到一个价钱最便宜的煮茴香豆,“就这个。”
谢琅不看菜单子,却看了孟夜来一眼,唇角微勾,悠悠问她:“任我点什么,你都做东吗?”
少女还想学方才的障眼法呢,道:“当然,当然。”
只是说完之后,觉得这几句问答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堂倌儿机灵地一瞧,嘿,原来拍板的大主顾在这儿呢!那还用什么菜单子,他就是活菜单子!
立刻使尽浑身解数,热情报起菜名,“有响油鳝糊、油爆虾、花炊鸭子、松花小肚儿、翡翠白鱼丸子……”
“咱们这儿样样菜品都出色,方才说的那些,都是些寻常人顶爱吃的。但我说句实在的您别嫌,这些菜啊,别处也有,只是别处做不出咱们酒楼的味道。若是像诸位这样的——”
报完一串儿菜名,堂倌儿停下缓了口气,觑了觑在座之人,这几位一看显然便不是凡俗之人。
堂倌儿本来想说“这样的仙门修士”,可看这几人并未仗剑背刀,也未穿着同色校服,便脑补了一出“仙门弟子微服下山办事”的戏码。
既然是微服下山,自然是不要人家说破的,便语气一转,笑道:“像诸位这样的贵人,若想要吃些仙花灵果入馔的仙灵药膳,丰城中可就只有百花深处有这独一份的哦!”
这堂倌儿不知是不是经过上岗培训,连报菜名都满是套路。
先退回来一步,说自家最贵的招牌菜别处也有,再往前进一步,推卖更贵的仙灵药膳。
青裙少女托着腮,若有所思,“以仙花灵草入馔?”
堂倌儿拍胸脯,“如假包换!”
孟夜来漫漫想到,她曾经在做烧仙草的时候,尝出过里面蕴含的极淡极淡的灵气,也曾想过“既然普通食材能做成吃食,那些用来炼丹的仙草为什么不可以做成吃食”的问题。
没想到,已经有人发现商机,开始付诸实践。
既然堂倌儿会这么卖力推荐,那便证明的确有人会来吃,且定位很高,看起来修士的钱很好赚的样子。
她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种商机怎么可以错过,有机会孟记也要试一试。”
走神的一瞬,只听堂倌儿热情又欢快地招呼道:“得嘞!二楼东三座,酪浆樱桃、金丝玫瑰饼……煮茴香豆,以及本店所有仙灵药膳,各一份!”
嚯,听到有人将百花深处的仙灵药膳全部点了一遍,在座的所有客人都转身来看四人,眼神无不艳羡,纷纷议论道:“哪家的弟子,出手这么豪气?”“如此年纪轻轻就腰缠万贯呐,真是令人羡慕得紧啊!”“命好投胎得好呗,还能是她自己赚的?呵。”
“怎么突然就点好了?”孟夜来回过神来,慌张看谢琅,问道:“……你刚才点了什么啊!”
谢琅手上慢慢转动一只白玉茶杯。他的手指极修长,天骨遒美,手背上隐隐有淡青的筋,只是毫无血色,那执杯的手比白玉还要更白几分。
他徐徐道:“我说‘那么就都上吧’,你点头同意了。”
少女语塞,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百里沉痛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点头。”
孟夜来:“……”特喵的,她点头是因为她走神了啊!
担担乖巧看她,小声道:“阿拂姐姐,我那个……就不要了……我随便点的……”
孟夜来摸摸担担的头,柔声道:“担担,不关你的事,你吃便是。”转脸凶霸霸地看谢琅,是这个人!
可恶,他还在笑啊他!
少女薅了一把头发,止不住心头肉痛。她终于想起了那似曾相识的剧情,心想:“不是吧不是吧,谢琅你是什么人,黄蓉吗!可我没有郭靖那么舍得给你花钱啊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