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马上就要到七月十五中元节。
中元节也是中洲的三大鬼节之一。
虽说鬼节是给幽魂们拜祭的节日,但和阳间生人的节气作息也息息相关——清明万物萌发,大家去踏青扫墓;七月半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秋收,中元节便不兴上坟踏青扫墓拜祭了,祭祀习俗换成了打新米,喝新酒,放河灯。到了十月十五,各种拜祭的习俗和食物,自然又是不同。
说起来,生人还是借了幽魂的光,才能有个正当由头又出去玩一次。
打工人百里明亮肉身虽然还魂,但租借阴司空壳的费用还未还清,依旧在阴司走无常。
他原先不在孟记住,是因为孟记没有空屋。
如今他还了魂,新店的后院厢房空了好几间,孟夜来便将原先杨二娘住的那间小屋给他住,一来让他可以在送外卖的间隙小作休憩,二来夜间离魂的时候也有个妥善安置肉身的地方。
作为长工,百里在铺中住下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听闻此事,谢琅淡淡,无有多的表示。
只是从那日往后,他便淡淡地成日待在孟记,淡淡地开始帮忙,淡淡地与孟夜来同进同出。
两个人熟得不能再熟,在谢府和孟记之间来往,有事也早已不去装模作样地敲门——中间便隔了一道墙,敲门哪有翻墙来得快?
谢琅这人做事,颇有点润物细无声的意味,孟夜来还没察觉他这些行为,便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是有一日闹出了点让人不好意思的笑话——
孟记创业的故事被丰城人添油加醋,增加了不少有的没的细节,早已传遍五城。有闻名前来的外城客人早已听说这故事,知道孟记甜品铺的老板是个相貌极出色的少女,带着妹妹生活,还引得穷苦潦倒的远房剑修表哥前来投奔。
这客人买完东西付账时,指着方才走进去的昳丽的黑衣青年对小丫头笑道:“他就是你的那个剑修表哥吗?看起来没有人家说的那么穷嘛!”
小丫头指着门口送完外卖跳下飞剑的蓝衫青年小声道:“他才是我……我表哥……”
客人转头,看蓝衫青年小心地收起一柄古朴漂亮寒光四溢的乌鞘剑,他的衣服已洗得发白发板,打满补丁,不由“哦”了一声。
这个“哦”的意思大概是,好剑,穷人!
剑修穷三代,果然名不虚传!
转回头来,客人又八卦道:“咦,那刚才走进去的是谁啊?”
小丫头老实得很,腼腆得紧,一问,竟然把她给问倒了,有些结巴地说:“哥哥是姐姐的……姐姐的……”
姐姐的什么呢?
担担一下子真的说不出来。
恰逢此时,青裙少女和黑衣青年一齐走出来,客人望见,不由对小丫头笑道:“是你姐夫吧?”
孟夜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正要摆手说误会了,谢琅已经满意地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孟记的生意格外好,孟夜来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生意好的原因,一来是孟记甜品铺做生意已做出了名气,任何人或事物,只要熬过一开始寂寂无名的最为艰难的时候,一旦打响了名头,总能顺风顺水一阵,做生意尤其如此。
虽然孟记开店的时间并不很长,但做甜品点心的名头已经深入人心,说起点心,丰城人都已经默认是甜水巷孟记的最好。
中元节这样的节日,怎么能不买孟记的点心?
二来,经过清明节之后的“幽魂必吃榜”一书和“阴间代购”风波,孟记在阴间的名气也很大。
到了中元节,已经有不少嘴馋的幽魂提前给亲友托梦,指名要孟记的点心当做祭品供奉。
提前三天,孟记已经将红布招子挂了出来,大大的黑字,言简意赅,惹人注目:“七月半限定吃食:嵌糕、糖蒸酥酪。”
既然是限定吃食,当时是为了节日量身打造的——嵌糕的皮子是新米做的,糖蒸酥酪里面的米酒汁子是她新酿的。
糖蒸酥酪的方子孟夜来前些天就试验了好几遍,如今教给百里明亮,已是怎么做都不会失败。
牛乳煮热,晾到半温,将滤好的酒酿汁子和牛乳混合,上锅蒸到凝固,淋上糖桂花,冷热都好吃。
本就是个十分简单的方子,胜在应了个“喝新酒”的景儿。
——当然,剩下的酒酿米渣,百里明亮也绝不可能扔掉。
掺在粘米粉里,做成酒酿米饼,蓬松微甜;用来腌鱼,肉带酒香,更加细嫩,十分不错。
七月十四这一天,已经有幽魂忍不住出来,在大街上闲逛夜游,路过甜水巷时,天还没亮,孟记的烟囱已经飘起微甜而呛鼻的炊烟。
庖厨里,孟记甜品铺中的妖妖鬼鬼人人早就已经一起忙活起来。
作为店里的老板和主力,孟夜来虽然忙,但忙而不乱,思路清晰地很。嵌糕是咸食,又是祭厉的主食,工序复杂,她亲自做。
剩下的几样点心,工序简单,她教会百里担担等人,交由他们帮忙。
雪白的粳米粉散开,热水烫面,搓成一大块粉团子,上锅蒸,蒸熟以后便是新鲜的年糕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