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12月11日,在这平凡又不平凡的一天。
县城的初中门前挂着鲜红的条幅,一个个报考的考生从四面八方而来,有人稚嫩,有人成熟,不同的身份怀揣着相同的梦想,在1977年的冬天,迎来寒冬过后的第一缕春风。
考试这天,卜晓星穿着贺青山给她买的明黄色羽绒服,简简单单扎了个马尾,鲜嫩如刚抽芽的嫩柳,白皙耀眼的发光。
贺青山搓搓她的肩膀给她打气:“别紧张,就按你平时写字儿那样答。我在外头等你,考完咱俩去吃红烧肉。”
卜晓星也给自己打气,“嗯,我不紧张!”
她向前倾身抱住贺青山,手心贴在他背后,耳朵贴在心口,很亲昵很依赖,安静的抱了一会儿,从他身上汲取力量和温暖。
来往考生行人看到当街拥抱的俩人纷纷侧目。
但是卜晓星不想管了。她自己准老公抱一抱怎么啦!
贺青山环着她的肩膀,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去吧,我等你出来。”
“嗯。”
卜晓星跟贺青山摆手,贺青山也摆摆手,她转身进去学校考场,贺青山一路目送。
这次考试安排在县初中的教室举行,卜晓星按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四下一看有些被来考试的人数惊到,小县城本来读书有文化的人不算多的,但参加考试的人竟然不少!满满登登装了两个教室。
目测下来也有一两百号人了吧。
人一多压力感就上来了。
卜晓星吸气,呼气,拿出贺青山给她求的逢考必过符合在手心里拜了拜。
求过求过!
考试时间开始,考卷发下来,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洒下光辉,卜晓星拿起笔端正坐在桌前看手中的卷子,心在霎时间奇迹般的沉了下来。
考场寂静,只余唦唦落笔声。
一连两天一共考了四科目,政语数,卜晓星报考的文科,再加一门史地。两天的考试安稳结束,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卜晓星长舒一口气,迫不及待的迈开步子往外跑。
冬日暖阳温柔的笼罩着大地,不像夏日灼热,也不像秋日高深,它是温和的,是柔软的,轻抚肌肤带来温暖。
校门口对面的马路牙子上站着个人,天蓝气清,他穿着浅色的羽绒服,比例颀长,潇洒挺拔,一头浓密黑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眼眸如星宙,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帅的人心眼发颤。
卜晓星冲贺青跑过去,“我考完了!”
贺青山笑容灿烂,斜斜的飞起眼角接住她抱起颠了一下:“答咋样?”
卜晓星抱着他的脖子开心扭动:“反正会不会的都写上了,其他听天由命吧,我解放了!”
---
解放还有另一种意义上的解放!
正午太阳最暖的时候,山野无人处有两道亲昵的身影。
贺青山用厚实的军大衣把卜晓星包在怀里,她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白净小脸,昂着头和贺青山接吻,男人侧着面,鼻尖触碰她脸腮,唇瓣研磨极尽缠棉。
两人合在一起,远远看好似一个人似的。
要不说这亲事一定下来,心态就不一样了,换以前卜晓星肯定担心的要死,怕被人看见之类的,但是现在俩人关系“正当”了,贺青山拉着她到野外亲热,她虽然心跳忐忑,却也开始觉出来一些刺激来。
贺青山因为要准备结婚提前把这两个月的活儿都安排出来了,如今大闲人一个,现在卜晓星考试也考完了,俩人无事一身轻,开始肆无忌惮。
这半个月来卜晓星被贺青山带着在村野周边解锁了各种隐秘的角落,卜晓星怀疑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双河村这个地方!
今天她又被贺青山拉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小山坡后,大衣敞开给包进去羞羞,农村小嘛,家里也时常都有人在,有人的地方都得矜持,想亲热久一点就要找没人的地方。而且贺青山有点故意的,因为在外面卜晓星会更紧张,紧紧靠着他反应特别迷人,他就喜欢这样!
如今天冷了,衣裳穿的厚,但丝毫不耽误土狗吃肉。
他爱上了大衣,越大越好,能把卜晓星完全包进去,藏起来。外面什么都看不见,里面做尽坏事。
两个即将要结婚的热恋男女在一起都已经不是擦枪走火能形容的了。
“你再忍一忍,离离元旦没有几天了”
贺青山最近刺激人的技术突飞猛进,卜晓星被他一次次折磨的快要绷不住底线了。
男人用力包严实衣服报复性的把她往怀里挤,噙着她的耳朵放狠话,“你等元旦那天的!”
卜晓星脸红心跳抓住他的手。
“反正元旦前你不能动我”
---
78年阳历的第一天,外面下了一场薄薄的雪。
一大早五点卜晓星就被叫起来,周溪花端着刚蒸好的鸡蛋羹和几个大水饺给她:“先吃点饭,今天你结婚有的折腾,一会儿穿上喜服化上妆就不好吃东西了,快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卜晓星裹着薄棉袄依言到门边的洗脸盆去洗脸清醒,暖壶里的水是热乎的,她浸透毛巾拧干铺在脸上压了压,湿润的水分叫醒毛孔,风从门缝外溜进来,把她刚起床的那点朦胧都给带走了。
卜晓星细细搓了搓脸,拿下毛巾,露出一张出水芙蓉的娇美容颜。
清澈的眼睛看向墙上的日期表,两颗喜庆的红心交叠圈着数字1号。
她弯起眼睛。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今天是元旦,又是卜晓星结婚,可谓是喜上加喜,卜家里屋内外早早就挂上了红彩,玻璃门窗都擦的反光。
周溪花一大早起来就精神抖擞开始指挥家里人干活儿。
“老二老四,你俩去把院子门口的雪扫了。”
“老三你去青山那边提前准备。”
“老大你和你爸在门口来亲戚了去应酬。”
“小五你老实待着,一会儿你压车别把衣服搞脏了。”
至于准新娘卜晓星则是被压在屋里,面前摆上家伙事儿,周溪花和几个亲戚妇女围着她摩拳擦掌。
“今天一定得给晓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比那天仙下凡都好看!”
卜晓星嫣然含笑,被一群婶姨按下来开始梳妆打扮。
因为天冷,她前一天晚上已经好好洗了个澡。柔顺黑亮的长发散开,她端坐在椅子前,后面一个姨帮她刮碎发,左边一个婶给她揉香膏,周溪花站在她正前面,拿着细细的红绳给她开脸。
卜晓星闭着眼睛,睫羽卷翘,细小的红线卷走脸上的绒毛,有一些微微的痒。
“一线开当面;”
“二线盖两边;”
“三线生贵子;”
“四线得状元”
绞完面,周溪花拿起犀角梳走到她身后,把起她柔顺的长发梳起来。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端丽精致的新娘头盘好,脸上描眉勾唇,淡抹浓妆,妆也画好,卜晓星站起来开始穿喜服,现在结婚清贫人家简单点就一身工农装戴个红花,但有条件的还是想穿好的,毕竟结婚是一辈子一件的大事。
卜晓星的喜服是一身红旗袍,长长的盖住鞋面,没什么繁琐的花纹和绣面,也不显身段腰身,端庄,大方,传统,喜庆,戴上贺家的金头面和翡翠镯子,鲜亮的犹如春花四月人间牡丹,让人眼前发光。
一众亲戚妇女伴娘姐妹围着卜晓星赞叹不已。
“哎呀,哎呀,太好看了,新娘子太漂亮了!”
卜晓星羞涩高兴,忍不住低头照镜子里的自己。浓丽的容颜顾盼生辉。
是呀,她今天真好看!
---
九点整,在村东另一边,贺家贴着大囍字的门前点起一串鞭炮。
炮竹声噼里啪啦响彻半边天,红纸碎炸开满地,贺家门院挂红飘彩,门前一排接亲的大卡车,车窗玻璃擦的锃亮反光,硕大的迎亲红花挂在车头。
运输队的一群兄弟还有村儿里的小哥们儿们以及看热闹的乡亲都满脸喜色堆在门院前堵着耳朵听鞭炮,叽里呱啦嚷嚷,“到点了到点了!该接亲了!”
贺青山站在车下盯着手表上的秒针,他一身新郎礼服,红底衬衫黑西装,宽肩窄腰长腿,黑发用发胶向后梳出饱满的额头,额边坠下来一撮发尾,剑眉入鬓,星眸若电,精神抖擞,气宇轩昂,手表指针刚刚好好走到头,他嘴角飞扬,抓住车把手便飞身上车启动油门。
接亲去了!
“嗷嗷嗷车动了!新郎去接新娘子了!”
车下四周的村里小孩儿们兴奋叫嚷,眼睛看不过来的前后围着车边跑,今天贺青山把运输队的车都请来给他结婚撑排场,连着九辆车,寓意长长久久。
卡车轰隆启动,车头的红丝带迎风飞舞,迎亲奏乐连吹代打,伴郎的兄弟们站在大卡车上朝下面扔喜糖花生,一堆村民凑热闹伸手接、地上捡,一口一个吉祥话,热热闹闹排成长龙。
贺青山坐在大车里,满心满脸春风得意,带着长长的车队绕村子游行,仿佛是坐在大马上的常胜将军。
九点半,迎亲队伍围着村里绕了一圈,终于来到了卜家门前,车屁股后面跟了一群围观助兴的人。
车一到,卜家大门前顿时热闹了起来。
钟翠翠穿着鲜粉色的衣裳兴奋跑回到卜晓星跟前,“来了来了!新郎接亲来了!”
卜晓星一身新娘打扮坐在屋里的炕上,流光溢彩美艳夺目,眼睛里放出光,忍不住探头往窗外看。
大门口,卡车车门打开,贺青山从大车上跳下来。
矫健的身姿和俊美外表惊艳的一众男女老少拍巴掌鼓掌。
看看!看看这新郎官!就一个字,绝!
贺青山满面笑容,抬手正了正衣襟,迈步就要进卜家的大门。
然后不出意外的被堵在了门前。
“这么容易就想进去啊,你得让我们这些舅哥满意了才成!”
“就是就是,可不能让你那么容易登门。”
外面闹哄哄的,卜晓星坐在屋里,正好能透过窗花的缝隙看到外头。
贺青山穿着红里衣黑西装,但是因为高头被窗花的囍字遮住了,她低下脖子瞧,看到人群中他一张异常突出的俊脸,突出的画面都不够真切了。
他被自己家人堵在门口,拿红包、回答问题、被刁难,不刁难不可能让他这么痛快就进门把新娘子接走的。
他身后的伴郎团兄弟们上来帮忙,她家这边的亲戚也上前帮忙堵着,两边哄哄嚷嚷好不热闹,人声喧闹都快听不见人声儿了。
“你来干啥来了!”
贺青山抻长脖子朝小屋方向嘹亮一喊:“晓星!我来娶你了!”
这一声儿被清晰的送到屋里,在屋内的卜晓星听得心口跳动,把本就仙粉的脸颊跳出红光,屋里的小姐妹们叽叽喳喳兴奋的不行。
“哈哈哈快听快听,晓星你听见没。”
“哎呀门儿要堵不住了!”
随这句话落,门口贺青山在一众伴郎团的帮助下瞅准空荡,泥鳅似的嗖一下闪身进院直奔小屋就来,他这一进来,身后门口其他人也堵不住了。
小屋里的伴娘姐妹们手忙脚乱叽喳乱叫,手缠手人墙把人又截在小屋门外不让进。
“不行!还不能让你进!”
钟翠翠堵在门前大声问:
“结婚以后你俩家存折归谁管啊?”
贺青山扬着眼,高高的个子越过众多伴娘看向屋后新娘鲜红的衣角:“归晓星管!”
“结婚以后家里谁做主?”
“晓星做主。”
“结婚以后,家里谁听谁的?”
“听晓星的,我啥都听晓星的!”
周围哄笑声一片,大嗓门嚷嚷这又是个妻管严,贺青山管人说什么呢,隔着人看到屋里端坐的红妆美人,趁着人不注意,跟兄弟使眼色,唰地分开人群闪进去。
“诶诶诶还没问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