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不知怎么的,就开始糊里糊涂地回答,五公主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那我比你大两岁,这声妹妹叫的没错,你爱看书啊,难怪看着便比我聪明,下棋的话可以找我四哥啊,他下棋可厉害了,我还没见过谁能在他手下走完一局的。”
许是说到了周誉,沈菱歌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他也正在看她,手上还在把玩着,方才她喝过的那个茶盏,看到她的目光,也不回避,甚至长腿朝前一伸,愈发霸气外漏。
半点都没偷看,被正主发现的心虚,反而有种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感觉。
倒是把沈菱歌看地心虚,匆匆又移开了眼。
他会下棋又怎么了,她才不和他下呢。
还好吴绍秋把周雁荣送上来后,就被底下人给叫走了,不然就方才那些叫人想歪的话,她也别想着跳黄河了,寻块豆腐撞死得了。
“沈妹妹会骑马吗?”
听到骑马,沈菱歌脑海里就自然浮现出了黑煞的英姿,以及她上回狼狈的模样。
立即把脑袋摇地像拨浪鼓,她本来应该是对骑马感到好奇的,可生生被周誉逼得怕马了。
不等周雁荣开口,就先听到那头传来了轻笑声,想必是周誉也想到了那次,她如何出糗的样子。
沈菱歌愤愤地朝他瞪了眼,他还是人吗,若不是他,她何至于那般狼狈,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而她这羞愤的一眼,落在周誉眼中,就成了嗔怪,甚至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不免格外的受用。
眸色幽深,手指细细地摩挲着茶盏的杯沿,不知在想什么。
“不会也没事,我骑马可厉害了,过几日天气好,我们一道去骑马,好不好?”
沈菱歌可以很果决的拒绝其他男子,甚至周誉,但对着小姑娘却狠不下心,尤其是当她一脸期待,双眼亮晶晶地地看着你时。
怎么可能有人能说出不字来,总之沈菱歌是完全无法抗拒,更何况周雁荣还帮过她,不免犹豫起来。
“沈妹妹,不怕你笑话,四哥总是忙得没影,我也没什么玩得好的闺友,这么大一个京城,我连个陪我骑马的人都找不着。”
周雁荣可怜兮兮地瘪了嘴,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瞬间就让人保护欲暴涨,再加上她也说了,周誉没空,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的。
“好,我陪你去,你哪日若是空了想去,便让人来喊我,何时都行。”
周雁荣一改方才颓靡之态,兴奋地险些跳起,“那可就说好了,到时我们不见不散。”
沈菱歌浅笑着应下,之后她与周雁荣说话,却一直能感觉到有个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背上,不曾移开。
没过多久,沈淑欣和宋十郎就回来了,两边介绍了一番,又坐了会,下人便来说开宴了。
齐王和五公主是本次宴席的贵客,自然要坐上首,有人亲自来请,而她们姐妹在这帮京城子弟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好在,这次与往常围成圆桌不同,而是设了曲水流觞宴,男女分席入坐。
男子那边喝酒吟诗作对,女子这边则是果酿猜灯谜飞花令,虽玩乐的方式不同,但同样都该有很好的气氛。
今日来赴宴的女子也不少,除她们姐妹外还有七八人,看着都很面生,且瞧着家世都不俗。
沈菱歌从假山上下来耽搁了会,来得有些迟了,一进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们身上。
许是她的长相与整个宴席格格不入,众人的目光也是或不解或疏离,甚至还有人眼里直白的带刺。
沈淑欣一路挽着她,两人挑了个最末尾不显眼的位置,以为这样就不会与其他人有所接触。
可还是有不好的声音传到了她们的耳中,“她们是何人?以前怎么从未见过,光瞧模样,便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三郎何时和这样的女子玩到一块了,他便是再广交好友,也不该什么样的人都结识才是,平白失了身份。”
沈菱歌自己被说倒是无妨,她已习惯了,可与她一起的还有大姐姐,且她们还把吴绍秋给说进去了。
吴绍秋请她来是好心,没道理因为她,连带着好友也被诋毁,她不爱做惹眼的事,可不代表她没脾气,相反的,有人欺负到门前,她绝不会忍气吞声。
故而当水渠中的托盘流到她面前停下时,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上面的酒杯舀起。
曲水流觞的规矩便是,酒杯流到谁那,谁便要饮尽杯中酒,但文人学子们嫌光喝酒无趣,都是喝酒者要吟诗作对,展示才华方可算过。
姑娘家不喝酒,就用酒味浅的果酿代替,且玩的花样就更多了些,不止局限于吟诗作对,吹唱弹跳样样都可。
沈菱歌是今日开宴以来,头一个取下酒杯的,其他人的目光自然都朝她看去。
沈淑欣也听见了那些话,但她脾气好,想着忍忍也就算了,没想到自家妹妹会选择做这个出头的人。
担心地看向她,就被沈菱歌安抚地拍了拍手背,而后见她举起酒杯就要饮尽。
只是她刚端起酒杯,就有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这位姑娘,可是知道这曲水流觞的规矩?这果酿没些本事,只怕是喝不得。”
沈菱歌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喝的不容易,但本朝曲水流觞宴的玩法,最先普及推广出去的,便是她外祖父。
自小到大,她跟着外祖父耳濡目染,参与过的宴席不下百场,居然有人问她知不知道。
她还真就知道,且比她们都擅长。
“酒杯停在何人面前,那人便得饮酒,既是停在我这了,确是该轮到我喝,不知有何不妥?”
话音落下便听见声嗤笑响起:“姑娘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饮酒之前还需弹琴舞乐,可若这些都不会,这酒怕是喝不得。”
这第一个饮酒之人,可是奠定了整个宴席的基调,好多人牟着劲,就为了有个惊艳的开场,叫人记住。且她们都知道,隔壁还有一桌席面,当然不愿意,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抢了风头。
就见沈菱歌闻言点了点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说话的女子以为她明白了,也该要知难而退了。
可谁知道,她却弯着眼笑了,口中说着极为天真的话:“那这酒,还真就只有我能喝得。”
话毕,挽袖举杯饮尽。
当即好多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坐在最上首,打扮地最为光亮的女子,只见她的脸都青了。
“这位姑娘既是饮了果酿,那便让我们大家听听你的琴艺如何,此宴需以竹为题眼。若是不会的,此刻也能说,还可以请人帮你……”
沈菱歌将屋内人环视一圈后,也注意到了上首那个姑娘,立即明白了,这都是一伙的呢。
不等那人说完,她就打断了她的话:“不必了,我已经想好了。”
梅兰竹菊都是往日宴席最为常见的题眼,她早就了然于心。
古琴都是早已准备好的,沈菱歌出席跪坐在蒲团前,戴上琴指先试了试弦音,虽不如她家中的琴音好听,但也算难得了。
待香炉中的香燃起,她便不再犹豫,双手微抬,抚上琴弦。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曲行云流水的《竹下曲》从指尖而出。
混着袅袅云烟,冉冉而起。
她的琴音轻缓动人,如泣如诉,悠悠荡荡,既不失竹的清雅高洁,又带了些空寂悠扬。
原本很多人的目光是带着轻蔑鄙夷的,直到这琴音出来,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没人再随意走动说话,全都是静静在聆听。
琴音的最后,仿佛还能听到竹叶晃动的沙沙声,以及寂寥下固守本心的气节。
不知是谁先叫了声好,之后的叫好声越来越多,全是对她这琴音的夸赞。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也正在饮酒,举杯相饮很是融洽,而周誉则是坐在上首,独自喝着酒,他不和人说话,也没人敢去蹙这位爷的眉头。
直到琴声传来,他是最早听见竹叶声的,他沉着脸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都安静。
立即所有人都闭了嘴,喧嚣声顿消,琴声便跟着飘了进来,也飘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在这偌大的屋内萦绕不散,幽远弥长。
等到琴音停下,过了许久之后,众人才回过神来,“此音清正淡雅,好琴!好琴!吾自愧不如矣!”
“不知是何人所奏之琴音,真乃绝世之音。”
一时众人议论纷纷,唯有周誉又举起了手中杯,仰头饮尽杯中酒。
即便他之前从未听过沈菱歌抚琴,但在这一刻他就是知道,抚琴的人一定是她。
越是对她了解的多,就越是觉得此女子不用于常人,便更是勾着他去发掘她的秘密。
-沈菱歌,这可怎么办。
你如此出众惹眼,可我却不愿让任何人多瞧你一眼,好似除了将你藏起来,没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