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莲提着一篮鱼虾回来时,就看到江劲松和谢毅航两个人抬着一个男知青正要往屋里走,身后还跟着一个葛梅英。
那个被抬着的男知青满身都是泥,衣服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身上更是有股烂泥的臭味,让白楚莲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三个男人看到她还没有什么反应,葛梅英看到她却是十分激动,立刻叫道:“白同志,杨同志的脚受伤了你快来看看。”
受伤的那个男人叫杨树文,和葛梅英原本就是同班同学,正巧插队也分到了同一批里,本来他俩今天都请了假,葛梅英却说自己不愿意一天一个工分都没有赚到拖革命的后腿,就拉着杨树文下午来上工了。
结果杨树文腿发软,刚下地就一脚踩空摔了个大跟斗,江劲松将他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大泥人,两只脚都没法走路了,只能被江劲松和谢毅航抬过来。
这么一搅和,江劲松的稻子又没收完,他心急如焚,可杨树文受了伤,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只能先将人带回家简单处理下伤口,这个时间点也去不了医院,至于白楚莲这个赤脚医生他也没指望。
白楚莲将东西放下,走上前看了一眼,杨树文那双腿更是脏得没眼看。
“杨同志,先洗洗脚,我再来看看伤势。”一身白衣的姑娘细声说着。
杨树文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红了大半张脸,忙应了一声好,想要站起身来。
葛梅英却一把将他按了回去,瞪着白楚莲说:“白同志,你身为医生又同是知青,怎么可以嫌弃自己的革命同志?”
虽然沿海的农村不如城市里严苛,但是政治正确也是顶顶重要的,葛梅英这顶帽子扣得有些大。
白楚莲直愣愣地看着她,好脾气地说道:“他的腿上都是淤泥看不清伤势也不好做处理,自然要清洗一下。”
“那你不会帮他洗吗?他走都走不了了,你还让他自己去洗?”葛梅英梗着脖子,态度强势。
白楚莲感受到了她身上天然的敌意,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了看她,又有些为难地看向杨树文,那巴掌大的小脸颦着眉着实让人不忍心为难她。
杨树文拉了拉葛梅英的衣角,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英子,我手又没断,我自己去洗就行了。”
“她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赤脚医生就应该为你服务。”葛梅英坚持着说。
“啪”地一声打断了葛梅英,一盆清水沉沉放在了杨树文与葛梅英之间,他俩一回头就看到江劲松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把一盆水端了过来。
他冷冷说道:“自己的脚自己洗,又不是地主老爷还要人伺候。”
江劲松本就长得硬朗,此刻他板着一张脸,一双眼睛深不见底,让在场的人都不敢吭声,杨树文默默地将自己受伤的脚抬起来放到水盆里搓洗干净,葛梅英悄悄看了江劲松一眼,又委屈地低下了头。
白楚莲留意到了葛梅英的情绪转变,若有所思。
等到杨树文从黑搓搓的泥水里拿出自己洗干净了的脚,她才蹲下来仔细查看他的伤势,不是很严重,就是右脚踝脱臼了,左脚拉伤了韧带。
她伸出一双细嫩光洁的手将杨树文的右脚放在自己的裙子上,抬头对他一笑,杨树文红着脸将头转到一边,随即他的脚被猛地掰了过来,他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倏地转过头来,漂亮的姑娘已经将他的脚放下来了。
她轻轻柔柔地说着:“你的右脚踝脱臼了,我刚帮你复位了,已经可以下地了,你的左脚伤了韧带有些严重,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女孩子的声音软而慢,很容易让人听进去,杨树文明白地点点头。
葛梅英却依旧看她不顺眼,口气不佳地问道:“没有药吗?”
谢毅航都看不下去了,开口说:“白同志和我们一起下乡,今天才刚去镇上培训,药箱都还没有领到,怎么会有药?”
江劲松眼珠子黝黑地看着一切,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拿着一小瓶药酒递给杨树文,“草乌酒抹肿起来的地方,不要碰到伤口也不要入口,有。”
葛梅英脸色难看,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帮着白楚莲,尤其是江劲松,他怎么能帮白楚莲呢?!
“既然没什么事了,我顺路送杨同志回去吧,葛同志我们一起走吧。”
谢毅航看得出来白楚莲有两把刷子,杨树文的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不想白楚莲再被为难,扶起杨树文就往外走,葛梅英被他叫上也不能厚着脸皮再留下来。
白楚莲笑着要把他们送到门口,却“啊”地轻声叫了一声,迅速地逃到了江劲松的身旁,猝不及防下紧紧握住了他的衣角,颤抖着声音说:“有、有老鼠……”
农村平房底下有老鼠窝是再正常不过,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经验还未老道的小老鼠一般会在这个时间段里出来活动。
江劲松抬眼望过去,果然是只小老鼠弓着背缩在墙角里,随时都准备窜出来。
一只老鼠有那么可怕吗?
江劲松低头看着姑娘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再将视线落在了她轻轻颤动的睫毛上,那一双睫毛长长弯弯,像两把小扇子一扇一扇的,扇得他喉咙发痒、口干舌燥。
葛梅英也怕老鼠,但是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白楚莲居然趁机靠在江劲松身上,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白楚莲,像是要在白楚莲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谢毅航最为淡定,随手抄起放在院子里的耙子,又狠又快一耙子打死了那只耗子,然后和几个人说:“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