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县丞一家在陈县里,也算是有些威望,不将他们安抚好,治理陈县恐怕要费些手段,婉娘在县里素有贤名,即使为了他们一家的安危,也不会轻举妄动。至于剩下的我也不太懂,不过你们兄弟俩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慢慢谈。”
陈敏也知道自己这样子说话实在让人下不来台,也就只有陈胜弟控才能做到不跟他一般见识,刚才有些事没弄清楚就骂人,现在回想起来更觉得羞愧难当。
自打知道陈胜的身份,这些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他竟然又将这种焦虑转嫁给别人,难受的直接红了眼眶。
陈胜见弟弟掉眼泪,连忙上前低头小声赔不是,“诶,你别哭别哭啊!是二哥的不对,有什么事你就跟哥说,哥什么都听你的,你别哭了!”
哄了半天,陈旻才算收住眼泪,然后也有些不好意思,想来自己上辈子都是参加工作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也许是受这具身体的影响,也许是有陈胜这个兄长做依靠,总之,这样痛痛快快发泄一场后,他觉得自己轻松不少。
陈胜也是说到做到,到了第二天,就召集所有人任命陈敏令尹。如今县里延续楚国的官制,这就是除了楚王之外国家最大的官,相当于相国丞相。
这些日子,陈胜惩罚了不少人,大家对于这样一个少年人当令尹,虽说颇有微词,但也敢怒不敢言,再加上有武广的支持,更没有人反对。
陈旻当上令尹后,众人原本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对方会搞出一些事情来。然而奇怪的是,前两天他只是不停的在县里带着人闲逛,并见了一些做生意的商户。
之前就听说过,这人在蓟县就总与商户打交道,想着可能是天生就喜欢这个,于是渐渐放下心来,爱财不是问题,有缺点的人更容易打交道。
结果还没等喘气两天,到了第三日,陈旻突然以兄长的名义下了份律令。
事实上,只要是在秦朝统治下的人对律令两个字都没有好印象,因为秦朝的法律实在是太细太严苛了,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几乎所有事都规定的细致无比,所以这份律令一下众人心中都是一咯噔。
然而,让人惊奇的是,这份律令竟然只有三条
第一,取消连坐。
第二,取消诽谤之罪。
第三,杀人,强盗者按律处死。
此份律令一出,全县震惊。
众所周知,秦朝所有法律里面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便是这连坐之罪。一群人中总有好的坏的,仅仅是因为你的邻居惹事生非,你也要跟着砍手砍脚,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至于诽谤,更是压在百姓身上的一座大山。秦朝法律详细,对于诽谤之罪有明确的规定,但封建社会本身还是人治,诽谤已经变成各种贪官污吏整治百姓的最佳借口。就好比冷盈,她的丈夫就是以诽谤之罪抓起来的。
最近的陈县,自朱房胡武掌权后,因为负责监察百官,这诽谤之罪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现在取消了,陈县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至于最后一点,不仅规定了百姓,也同时限制了城内的起义军,保护了城里商户和民众的财产。
这一系列的举措总算稍微打消了一些陈县人的顾虑,最起码起义军还是比暴秦要强些的。
老百姓就是这么简单,此时文字书本没有普及,大家文化程度都不高,只能稍稍懂些礼教,即使是风俗习惯与他国截然不同的楚地,平民中的民族国家观念也尚未形成。总之谁让他们过得好,他们就支持谁当皇帝。
至于商户们,则更是乐不可支,做生意最怕遇到波澜,有一个平稳的环境,适当的律法,十分适合他们发展。
总的来说,这算是只有朱房胡武受伤的世界。
不过这点,陈旻已经跟陈胜商量过,本身这个官那二人当的就有些心虚。现在陈胜名气这么大,每日来投奔他的将相之才也有不少,他们两个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不过是因为得了陈胜信任便被委以重任,早就听到许多风言风语,甚至连抓都抓不完。如今趁着还没引起众怒,从位置上退下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胜又赏赐了二人许多钱布,算是暂时安抚住了他们的情绪。
朱房胡武两个都是陈胜的老乡,算是旧人里的代表。有许多双眼睛看着,假如陈胜对他们不好,那定然要落下一个不顾同乡,无情无义的名号。所以只能采用温柔的手段,不过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大泽乡起兵匆忙,攻城略地又极快,队伍中鱼龙混杂,难免有些作犯科之人。这些人仗着自己是起义军队伍,便嚣张跋扈。陈县里的百姓都不不敢惹他们,就连来往商户,有时候也要对一个小小的都尉毕恭毕敬。
陈旻首先就抓了几个典型的开刀,命令手下人将他们所犯的罪状一条条一件件全部公布出来。接着,砍头的砍头,该收押的收押。
剩下的一些小鱼小虾看到此状,纷纷老实起来,一时间陈县风气焕然一新。
整顿完这一切后,陈旻去找了召平。
此时的召平已经卸下将军之位,负责普通的文书工作,看见陈旻先是一愣,旋即上前行礼。
“下官拜见令尹。”
“老哥莫要折煞我,”陈旻上前搀扶,“前些日子忙于政事,如今闲下来总算能来见你,实在多有怠慢,之前的事,老哥可还在气头上?”
“令尹何出此言,你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现在正值伐秦之际,您……”
“看样子是了,”陈旻打断他的话,微微摇头。
说起来也不怪他,这一路召平鞍前马后,还跟自己兄弟相称,结果他与陈胜的见面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免了他将军之职,如果是自己估计心里也不好受。
这番话一出,召平也绷不住了,一拍大腿:“唉,老哥也不是怪你,兄弟毕竟救了我的命,但是你说就算是打了败仗,人家顶多从将军到都尉,我这一下子从将军变成个文书。我这在家人面前,我也没法说明白。”
“我懂,”陈敏满怀歉意道:“你也知晓,如今县里礼百废待兴,还缺很多律法方面的人才,有些东西确实决定的草率了些,不过我看老哥你的长处也并非在行兵布阵。”
“现在,我们兵分几路都带人去伐秦,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想让你负责为前线调运粮草。”
负责押运粮草虽说不像将军那般威风,但也确实是个肥差,而且,这也证明你这个人很受上面信任。以前都是由吴广亲自负责,现在竟然分出来给自己,召平一时间有些犹豫:“这……我这我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来县里的这一路,老哥你不仅熟知附近地形,而且心细如发,小心谨慎,听闻你在楚国之前也是负责押运粮草的,还有经验,我看这活儿你再适合不过。小弟不才,就将十几万大军的口粮交在你身上。”
召平突然被天降馅儿饼砸中,激动得不能自已,连忙保证自己一定豁出性命完成任务。
事实上,将运粮一事交给他也不是突然起意。召平本就是陈县人,全家都在这里,而且之前跟秦军打仗,灭了秦军那么多士兵,想来忠诚度也有保障。
更何况,他也该培养一些助手亲信了。
陈旻揉了揉的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想到之后还有一大堆事情要他亲力亲为,不由心中一阵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