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郡,洛阳。
李由将手中的竹简放到一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虽说他效仿那个叫陈旻的叛贼引进商户,郡内物需暂时不缺,但是三川郡毕竟还是秦朝治下,总要遵守秦律。商人们在其他地方都能享受低价税收,自然不太愿意来这里多交钱。
如果是之前,他李氏一门在朝中呼风唤雨,许多人想要攀附上关系,还尚且能忍耐着过来。如今他家破人亡,在秦地的商户躲都躲不及,哪还敢过来。
李由苦笑,回忆起当年在咸阳与父亲弟弟一同谈笑风生的画面,不由的有些失神。
突然,外面传来道温婉的女声:“良人,奴煮了莲子汤,清热败火,您要不要尝尝。”
“进来吧。”
半晌,一个身穿青衣的妇人走了进来,将莲子汤放下后上前用篦子轻轻的为李由梳头。
李由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柔情,这是自己最爱的侍妾,妻子死后,李由公务繁忙,遣散了后院,身边只留她一人。
三川郡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若是城破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所以李由打算过些日子给侍妾些钱财,托人将其送出去安置,也不枉她跟了自己多年。
“良人这些日子操劳,头发都白了许多,”女人眼中满是心疼,“奴听闻,那项梁手底下已经有三十多万兵马,比照陈胜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川郡被人围住,估计挺不了多长时间。秦二世昏庸,杀了您一家,依奴看,倒不如与项梁结盟,事成之后也能封侯拜相。”
李由猛然睁开眼睛,死死盯住侍妾,半晌,不动声色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女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回道:“无、无人教奴,奴不过气不过良人为那昏君卖命……奴知晓您与先帝交好,时常感念先帝对您的恩德,但想必如果现在先帝在世,看到臣当道也必定会赞同您的决定。”
李由看着她,仿佛在一起这么些年头一吃认识枕边人,目光停留在其身上崭新的丝绸衣裙和华丽的珠宝首饰上许久,突然轻笑出声。
侍妾不解,忐忑的站在原地,开口问道:“良人,您笑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庆幸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位贤妻,我李由何德何能。”李由扶着案站了起来,轻柔的抚摸着侍妾的秀发。
“你说的有理,我再思虑片刻,先回去吧。”
“嗯,良人记得把汤喝了。”女人露出笑意,转身离开。
才走两步,突然,下腹一凉,旋即传来剧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低头望去,一柄长剑将自己整个人对穿。
她想要回头问男人到底为什么,然而已经没有力气,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是李由流着泪的面孔。
李由抽出剑,轻轻逝去上面的血迹。
至此,他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
外面的侍卫听到响动闯了进来,见到屋内情形都吓得不敢动。
“此女收了叛军财物,包藏祸心,意欲谋反,将其挂到城墙上,以儆效尤!”
“是。”
杀了侍妾后,李由散尽所有财物,高价收了一批粮食,然后命令三川郡所有城池关闭大门,再不让外人往来。
……
如此一来,陈旻之前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听完手下的汇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望向一边淡定饮酒的张良,心情负责道:“先生可是早就料到会有这般结果?”
张良敛下眉眼,微微摇了摇头,旋即又点点头。
陈旻被这番举动弄懵了,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
“良确实知道那李由不会妥协,始皇帝在世时候便与他交好,就连全家被杀李由都未松口,何况是这些金银钱帛,风言风语。”
“只不过没想到,他会做的这般绝……”
陈旻心中颇不是滋味,“先生为何不早告诉我?”
张良老神在在,“一来那个时间,就算我与你讲,你恐怕也半信半疑,二来嘛,如不这样,公子如何印象深刻。”
陈旻语塞,确实,照他看来,秦朝民心尽失,秦二世登基才一年,做出来的荒唐事数不胜数。李由全家被杀,怎么可能继续为其卖命。
“公子聪敏,反应灵活且不拘一格,许多计谋都连良看了都惊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绝对没有公子这般手段。”
……因为我不是这么大,老黄瓜刷绿漆装嫩怪陈旻听罢不禁脸红。
“不过这样还远远不够,”张良话锋一转,“公子需知,即使是这世间最精妙的局也敌不过一样东西。”
“何物?”
“人心。”
陈旻失神。确实,他身为一个现代人,很难去理解这个时代的“忠义”、“礼教”、“士为知己者死。”,也从未想过人性中的种种。正因这点,从穿越至今,已经犯下不少错。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起身向张良行了一礼,“旻受教,先生助我。”
张良将他扶起,“公子无须多礼,良愧不敢受。如今您不应来求良,应去求你自己。”
“我自己?”
“当所有计谋都不管用,那么能取下三川郡的唯有一个办法。”
“战!”
陈旻微愣,片刻后,目光逐渐坚定。
虽说要打三川郡,但这怎么打,还是个问题。
周文十万大军都没攻下三川郡,自己这边只有三万人,想要让李由低头,怕是难度巨大。